“我们倒是想啊,可是父亲不让……”葛龙嘟嘟哝哝道。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葛龙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头,仿佛充斥着一肚子的怨气,“他说的那些话莫名其妙的,我也不明白……”
话音中,父亲葛北秋曾经说过的话又字字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有些事情不能只局限于表面,有些东西也不单单是一件东西,还会代表着其他含义——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聆听着葛龙复述着他的父亲葛北秋说过的那些话,凌云原本晦暗沉郁的表情慢慢消失,望向对方的眼神亦舒缓柔和了许多;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撤回了长剑。
葛龙不由呆了一下。
只听凌云道:“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祖父和你父亲所救,这些日子来又承蒙你们一家人悉心照料,重生再造之恩凌云没齿难忘。
“换句话说,我的命是你们的,即使死于你们手中我也无话可说;再者,你们年幼无知,一时糊涂做出错事也是在所难免,所以姑且给你们一次机会。”
凌云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千万不要把这些东西看得太重。如果为了这些累赘之物而辜负了自己的良心,那么你们失去的东西将无可估量。”
说毕,他骈指解开葛虎的穴道;缓缓把宝剑收回鞘中,又回身拿起几案上的衣物包裹,径自推门而去。
葛龙与葛虎颓然瘫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凌云心情沉重,出了葛家正落寞前行,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望时,却是葛中与葛北秋父子。
原来,几天前翠竹山庄邻庄有户人家的孩子得了重病,请了铁指神算葛中去府上诊视,所以这几天葛中一直不在家里。
如今那孩子的病情好得差不多了,葛中遂告辞回转。一进家门,正好遭逢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葛中乃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极富涵养,处事沉稳,颇有“泰山崩前而不惊”的大将之风。
遭遇这样尴尬的事情,换了别人恐怕早已慌得不知所措了,可他却处事不惊,临危不乱。
起先他并没有进来,而是不动声色地躲在暗处,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后来见凌云推门而去,葛中方疾步如飞进了葛北秋的房间,为他解除了蒙汗药的药性;然后父子二人急匆匆从房里出来,追上了已经出门而去的凌云。
凌云停身望着他们,一言未发,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冷漠和疏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起。
葛中低声道:“方才发生在房中的一切老朽都看到了。”
凌云淡淡地“嗯”了一声。其实凭着凌云的武功造诣,方才在房中与葛氏兄弟厮战时,便已觉察到房外有人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葛中又道:“都怪老朽教导无方,竟生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劣子孙来,险些铸成大错!老朽在此向凌大侠赔罪了。”
说着俯身欲拜,已被凌云抬手拦住。
“前辈千万不要这样。两个侄儿年幼无知,一时糊涂做出错事来亦在所难免,只请前辈与葛兄不要诘难他们,切记古训:教导儿孙宜疏不宜堵。”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线很低,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哑。
葛北秋感动道:“凌大侠胸襟开阔,在下佩服,唉!只恨那两个逆子……”
凌云轻轻一笑道:“葛兄,不要说了。葛前辈与葛兄的救命之恩,凌云没齿难忘,以后若有机会必当图报;如今凌云在府中已讨饶多日,不敢再麻烦了,就请告辞。”
说着冲着二人深深一揖。
葛北秋一愣,“什么,你现在就走,万万不可!外面风声正紧,到处都是抓捕你的公文,你若出去,岂非凶险重重?”
凌云剑眉冷峭,清眸中锋芒隐现,“其实就官府与天枭的那些乌合之众,我还没放在心上;何况他们既然下定决心要抓我,只要我不出现,料想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龟缩不出吧!
“事情是福是祸,要来终归要来,逃避总不是办法。葛前辈,葛兄,后会有期。”
说罢,他冲着二人拱拱手,转身而去。
两人默默望着他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只觉心情无比压抑,相视无语,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