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他此时的表情就不仅仅是奇怪了。
房中坐着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浣玉郡主。
凌云只觉头轰得一下,差点晕过去。他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嘴唇颤抖了几瞬,终于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如痴了似的。
浣玉郡主眯了眯狭长的眼眸,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几分揶揄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云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紧绷的表情透着极力克制的隐忍;他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浣玉眉目肃然,倏的起身,喝道:“站住!”
凌云只好站住。
浣玉犀利的明眸一眨不眨凝视着他,“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敢见我,是吗?”
凌云道:“是。”
浣玉蛾眉一挑,冷哂一声道:“你终于承认了。”
凌云面无表情地站着,唇角微垂,声音又哑又沉,“郡主,白天的时候卑职已经向郡主解释得很清楚了,郡主贵为千乘之尊,而卑职不过是宫里的一名小小的侍卫,区区卑微,又怎敢冒犯郡主威仪?何况现在这么晚了,你我君臣有别,若是传扬出去,后果何堪?请郡主自重。”
浣玉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悠悠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凌云背对着浣玉,逼着自己站在原地,只是低头不语。
浣玉眸光流转,忽然道:“你可真会装啊,凌云。”
凌云心忽悠一下,差点失声。他定定神,故作懵懂道:“郡主在说什么,卑职不懂。”
浣玉如水的眼波从对方惶惑不安的脸上掠过,唇畔染上些许讥嘲的弧度,“凌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装聋作哑吗?”
凌云睫毛轻颤,诧异道:“凌云?……郡主是说原刑部尚书府的那个朝廷钦犯吗,他在哪里,郡主知道?那么就请郡主告诉卑职,卑职这就去禀报李统领。”
浣玉强压怒火,她慢慢转到凌云面前,双目直勾勾盯着他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凌云轻轻咬了咬嘴唇,把脸转向一边,眼神飘忽不定。
浣玉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知道吗,一个人的面容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但是他的眼神与神态举止能改变吗?”
凌云不语。
浣玉又道:“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所有的一切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化成了灰,我也会认得他的骨头,何况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站在这里!
“一张面具可以遮住一个人的脸,但它能遮住他的言行举止与音容笑貌吗?它能遮住他在我心中无可取代的地位吗?”
“郡主。”凌云觉得自己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他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平复着内心汹涌起伏的挣扎,再睁开眼时,双眼布满了血丝,脑子里一片空白。
浣玉泣道:“你现在还想再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那好,你现在只要答复我一件事情,我立即就走,再不会来纠缠你。”
凌云望着她。
浣玉道:“你敢脱下衣服来让我看看你的左臂吗?如果没有那个麒麟胎记,我就承认是我认错了人!”
凌云不说话。
浣玉唇角一扬,几乎是步步紧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敢答应我的要求是吗?”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他最脆弱的神经,心底深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道叫做“坚强“的城墙轰然倒塌了。
他心痛如绞,脸一扬,眼泪不由滑颊而下。
他慢慢抬手,轻轻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俊逸无尘的脸。
浣玉眸光瞬间支离破碎。她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脸,他的眼,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倾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委屈与压抑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安放之处。
凌云微微蹙了蹙眉心,终于敌不过对方那激情澎湃的炽热情感,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使她踏实地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浣玉边哭边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来我有多么担心你,多么挂念你么?可是你却躲躲闪闪,对我视而不见,还装腔作势地来搪塞我!你好狠心——凌云,我恨你!”
凌云轻轻推开她,背转身道:“郡主,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又是怎么过的吗?为了能找到太子之案的证据,为了给吕大人昭雪冤情,也为了证实我自己的清白,我四处奔波,有时甚至命悬一线……”
浣玉脸颊微微泛红,甚至有些发烫,显示出她内心强烈的激动和不满,“所以你才易容乔扮,潜入宫中来寻找证据,是吗?所以你才见了我躲躲闪闪,对我装腔作势、不理不睬,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