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赐现在已经五岁了,圆圆的脸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波似得黑白分明,可爱极了。
此时听到母亲的吩咐,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一抱拳,脆生生道:“祖母,孙儿告辞了!”
说罢,他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样子像极了何成麒。
望着他,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从心底汹涌着冲到了她的咽喉,常青公主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何家祖祠座落在山清水秀的灵山脚下。
这里苍松翠柏,景色宜人。据风水先生说,此处集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实乃风水宝地,何家把祖祠设在此处,必会福泽子孙,人丁兴旺。
浣玉郡主一身雪白,呆呆伫立在何成麒的墓碑前,出神地望着冰冷的墓碑上那几个冰冷的字,不由想起了风水先生那些关于人丁兴旺、福泽子孙的话,不由地苦笑。
风萧萧兮,拂动她的乱发。
纸钱燃起来了,恍如无数灰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火光闪烁中,慢慢化成了灰烬,就如她那颗一点点暗沉下去的灰色的心。
从排摆祭品,上香,焚化纸钱,向逝者致词……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是何禄为一手操办的。
这位精明干练的侯爷府大管家,在这些场面事的应对上,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否则何禹廷也不会如此器重他、信任他了。
何成麒的亲生母亲于氏也理所当然地来了。
她坐在儿子墓碑前呼天抢地,直哭得天愁地惨,乌云变色,眼中几乎要流出血来。
谁能体会这位心意拳拳的母亲的丧子之痛?因为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她在侯爷府辛辛苦苦煎熬了多少年的、一点点积蓄起来的希望。
众人默默望着面前这位悲恸欲绝的母亲,除了陪出许多同情的眼泪来,只有无可奈何的叹息。
天色不早了,何禄为吩咐手下家人收拾着果蔬贡品、香烛桌案等物品,准备打道回府。
但就在此时,敏感的他忽然觉得树后动静异常,不由悚然一惊,颤声喝道:“谁?”
树后一阵阴冷的笑声,几十个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人从树木掩映的奇山怪石后闪了出来……
何禹廷从梦魇中醒来,蓦的从锦榻上坐了起来,只惊得冷汗淋漓,心脏扑通扑通一个劲儿地狂跳着。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叩门声已经响了很久了。
他定了定心神,有气无力道:“进来。”
管家何禄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下青黑,嘴唇打颤,浑身上下血污狼藉,那样子显得凄惨狼狈之极。
何禹廷见他这副形容,不由一怔:“管家,出什么事了?”
何禄为一头扑倒在何禹廷面前,痛哭失声道:“侯爷,奴才罪该万死啊!奴才没能照顾好郡主与小公子他们……”
何禹廷只觉头“嗡”的一下,自己的这位管家向来都是精明强干、临危不乱的,什么时候如此惊慌失措过?
他的手颤抖着扶住何禄为,问道:“快说,到底怎么了?”
何禄为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向何禹廷讲清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祭祀完毕,何禄为正准备招呼众人收拾东西回转,那伙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已手持凶器把他们团团围住。
此次来上坟的大多是些妇孺之辈;虽然同来的也有些家丁护院,但皆武功平平,又如何是这帮武功高强、凶狠暴戾的贼人对手?
于是面对眼前这群穷凶极恶的杀人恶魔,几乎是手无寸铁、又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人们,转眼便成了地府的无头冤魂,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墓碑前那洁白的大理石阶……
何禄为慌乱嘶哑的声音传入何禹廷的耳中,就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他的理智也瞬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何禹廷只觉眼前发黑,大脑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强打精神问道:“那……郡主与小公子呢?”
何禄为道:“郡主、小公子与于氏姨娘都被他们劫持走了!……临行前,一个蒙面老者把一封书信交给了奴才,让奴才转交于侯爷——如果不是为此,奴才只恐怕也见不着侯爷了……”
说到这里他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何禹廷听说浣玉郡主与孙儿天赐暂时无恙,原本紧紧揪着的心稍稍舒缓了一些。
他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哑然道:“那封书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