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涯直接管着宫中六局二十四司,此外紫衣监亦兼着紫衣监大总管之职,紫衣监两大卫监俱都是这位总管的部下,虽然北院已经归属麝月公主掌理,但北院是以宦官组成的衙门,而宫中内外所有的太监,都以这位魏公公为尊,所以魏公公虽然不再插手北院之事,但谁都不会否认,北院那帮徒子徒孙一旦听到老祖宗的吩咐,绝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这位权柄不下于国相爷的内宫大总管,在圣人面前却从来是谦卑无比,即使对圣人身边亲信的内舍女官媚儿,也素来是恭敬有加,如果不知道此人的底细,谁看到他,都只会觉得此人不过是宫中最普通的的一名老太监。
魏无涯根本没有走进小花园,而是躬着身子垂手站在花园外,他的声音也不如何高,却能够清晰无比地传进来。
“让他去御书房等候吧。”圣人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显得十分轻松,而这样的状态,宫中也只有媚儿和魏无涯偶尔能够见到。
媚儿知道圣人要起身,却没有上前去扶。
如果上前搀扶,就似乎是在暗示圣人已经老去,而圣人最忌讳的事情之一,便是一个衰老。
曾经的绝代风华还依稀残留在圣人的身上,但岁月的痕迹绝非人力所能抗拒,只是没有人敢在圣人面前表现出岁月正在吞噬圣人,虽然药物和保养的缘故,吞噬的
速度确实比常人要缓慢许多。
媚儿起身时,紫纱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不但显示着丝绸的质感,更展示出这位宫中女官肌肤的顺滑。
伺候圣人更衣过后,媚儿随着圣人到了御书房,刚从屏风后出来,两名官员一前一后上前,跪倒在地,当先一人高声道:“老臣叩拜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身后那名官员明显有些紧张,却也是高呼万岁。
圣人在御桌后面坐下,御书房的宫人在圣人进来之前,就已经被媚儿屏退,跟随在圣人身边多年,媚儿对圣人的习惯十分清楚,知道每当接见国相爷的时候,周围最好不要有人靠近。
“平身吧。”圣人瞧了国相身后那名官员一眼,自然认得是兵部尚书窦蚡,略有一丝丝鱼尾纹的眉角略紧,但神色却还是淡定自若:“国相进宫,是否有什么要事?”
国相年过六旬,乃是当今圣人的兄长,亦是当年拥护夏侯登基的首功之臣,在圣人面前,身着紫红色袍服的国相爷显得十分恭敬,拱手道:“回禀圣人,中书省刚刚接到兵部堂官窦蚡的奏报,臣觉得事关重大,特意将窦大人带入宫中,向圣人详细禀明。”
“媚儿,给国相搬把椅子。”圣人吩咐一声,媚儿却早有准备,搬了一把椅子过去,笑容柔和不失恭敬:“老相国请坐!”
老相国并没有因为媚儿只是宫中女官而有丝毫怠慢,拱手道:“多谢长孙舍官!”
媚儿笑着点了一下头,退到圣人身后,等老相国坐下之后,窦蚡这才上前两步,再次跪倒在地:“臣兵部尚书窦蚡,恳求圣上降罪!”
“你刚升任兵部尚书没几天,犯了什么罪?”圣人倒是气定神闲,淡淡一笑:“起来回话吧!”
“臣不敢!”窦蚡低着头:“臣犯了天大的罪,万死莫赎!”
圣人瞥了老相国一眼,老相国咳嗽一声,道:“窦大人,发生何事,如实向圣人奏明,你有罪无罪,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而是由圣人定夺!”
窦蚡这才奏禀道:“今日豫州营统领前往武德坊兵器库领取兵器,在甲字库领取到数百把残刀,臣得知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前往中书省禀明,老国相亦知事关重大,带同臣前来宫中向圣人奏明!”
“残刀?”圣人蹙眉道:“什么样的残刀?”
“本是存放在兵器库的障刀。”窦蚡如同蛤蟆一般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薛克用领取的障刀乃是以次充好,无论是锻造的材料还是工艺,都是低劣至极,而且而且这种障刀一碰就裂开,根本无法使用。”
圣人眸中显出冷厉之色,却没有说话。
“圣人,薛克用在朱雀大街当众开箱破刀。”老国相沉吟了一下,才道:“朱雀大街各司衙门已经知晓此事,而且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京都,用不了多久,只怕天下皆知。”
圣人沉吟着,片刻之后,才道:“朕想知道,这些残刀,是如何进入了武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