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坝上下来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小雪。
将军骑在马上,十几名夜鸦随在后面,向源松山那边过去。
每一处要作为据点的山头,将军都会不辞辛苦亲自上山查看地形,做到了然于胸。
各山头的地势不同,到时候修建的防御工事自然也不尽相同。
只有对地形了如指掌,才能够更好地规划防御。
从一开始,将军就对西陵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兀陀人的战事,绝不可能与其正面交锋,也绝不会过早地进行主力决战。
十几年来,虽然身在关内,但将军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西陵的下一场战事。
下一场战争,在唐军主力无法西进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防御。
借助与西陵的有利地形,部署成一个又一个坚固的防御据点,迫使兀陀骑兵进行并不擅长的山地战,从而消耗敌军的士气与兵力。
兀陀人进犯西陵,樊郡撤走百姓,坚壁清野。
当年那一战,兀陀人就是攻入西陵后就地劫掠粮草,以战养战,将军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兀陀人无法从西陵得到粮草,就只能从后方向前输送,如此也就迫使他们必须保障自己粮道的安全,而分布在沿途的山头据点,也就成为兀陀人不得不清除的目标,否则后勤粮道就将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将军的目的,就是迫使兀陀人用他们的弱点来应对西陵人的优势。
这也是唯一有可能迫使兀陀人无功而返的机会。
“秦逍有没有消息?”将军忽然问道。
孟子墨脸上立时显出担忧之色,摇头道:“那天晚上他从粮库离开,自此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长雨派人在城中找寻,不见踪迹,至今也是下落不明。”
“那孩子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将军眉头微紧:“擅离职守,罪责不轻。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难事,也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孟子墨道:“那天晚上他离开粮仓,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是一去不复返,很可能是发生了大事。”满是担忧道:“他虽然聪慧,但不知人心险恶,只盼他逢凶化吉,不要不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一阵沉默后,将军才道:“宇文承朝似乎也一直没有消息。”
“还没有。”孟子墨道:“不过宇文家第一批迁徙入关的人应该快到嘉峪关了。先前最担心的是长义候被刺,会影响宇文一族迁徙入关,好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将军道:“伏击宇文老侯爷的是狼骑副统领唐无痕。不过此人连同他在龟城的家眷都已经下落不明,雨农勘察过现场,在唐无痕家中并无打斗的痕迹,所以判断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唐无痕回到龟城,带走了家眷,而另一种可能更大,便是宇文承朝控制了唐无痕的家眷,以此挟持唐无痕。”
“挟持唐无痕?”
“宇文老侯爷被害,宇文承朝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将军道:“唐无痕带人伏击,背后是谁指使,他自然一清二楚。宇文承朝要从唐无痕口审出真凶,找到幕后黑手,如此才能为宇文老侯爷报仇。
孟子墨道:“之前龟城大街小巷张贴告示,将宇文老侯爷被害的责任推到将军的头上,将军以为宇文承朝是否会相信?”
“如果宇文承朝能从唐无痕口中逼问出真凶,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之铲除,这对我们自然也是大有好处。”将军道:“可是宇文承朝如果坚信凶手是我,自然也会暗中潜伏,找寻机会作乱。”
“宇文一族已经开始迁徙入关。”孟子墨道:“他们的家财也都捐出来,虎骑也已经被整编,宇文承朝手中无人无钱,就算真的被人所蛊惑,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将军摇头道:“切莫小看宇文承朝。西陵世家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百年之久,根深蒂固,绝非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这次既然有人想要诬陷是我们害死了宇文老侯爷,就表明在这里有一股势力暗中为乱,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但是想让西陵各大世家与我们离心离德,也是让西陵的百姓对我们心存不满。”
“这背后到底会是谁?”孟子墨脸色凝重。
将军望着前方,也是若有所思。
将军在提及宇文承朝的时候,宇文承朝正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在他面前,放着一张灵牌,用黑色的布巾盖着,正是宇文老侯爷的灵位。
昏暗的屋里,死一般寂静。
宇文承朝双目紧闭,盘膝坐在灵位前,如同石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