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速度和距离都有了,能揭示宇宙正在膨胀的数据被陈慕武攥在了手里,他终于能按照原计划进行这个即将到来的演讲了。
不过他现在可能没什么时间,因为去斯德哥尔摩参加颁奖典礼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地集结到了哥本哈根。
从英国出发的卡皮察一行人,走的是陈慕武的老路。
他们也从诺维奇港乘船离开英国,但是并不在丹麦的赫尔辛格弃船登岸,而是直接去往瑞典在北海沿岸的港口城市哥德堡,然后再从哥德堡坐火车直接去斯德哥尔摩,不会来哥本哈根和陈慕武汇合。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无论是从德国哥廷根出发的布莱克特,还是从法国巴黎来的德布罗意、叶公超和艾芙。
欧洲大陆上来的这些人如果想要去瑞典的话,就必须从德国的罗斯托克港下海,先到丹麦的盖瑟港,然后再到哥本哈根,接着渡过厄勒海峡到达瑞典的马尔默,最终从马尔默坐火车抵达斯德哥尔摩。
哥本哈根处于这条路线的必经之路上。
首先到来的布莱克特,两人自从四月份在布鲁塞尔分别之后,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
虽然布莱克特和老朋友陈慕武见面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拥抱了后者一下。
但是在见到玻尔等其他人之后,布莱克特仍然表现出一如既往的那般木讷和不善言辞。
看来哥廷根那些呆板的德国人,并没能改变他的性格。
布莱克特和他上辈子“命中注定的劫数”奥本海默,也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是,奥本海默在得知布莱克特和卡皮察一样,都是陈慕武在剑桥大学最好的朋友之后,他一下子就对这个英国傻大个儿尊敬了起来。
“陈,恭喜你获得诺贝尔奖!哦对了,现在应该叫你陈博士。没想到伱比我晚到剑桥大学,晚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却先戴上了那顶让人羡慕的博士帽子。”
“多谢你,帕特里克。”
好在布莱克特曾经在寄给陈慕武的信中说,他预计在明年就能博士毕业,否则这个话题,还真挺令人尴尬的。
“对了,我这次可不是空手而归。”
寒暄结束之后,布莱克特把手放进了西服内兜。
他摸索半天,掏出来的不是礼物盒,而是一枚信封。
“听说我要来参加你的颁奖典礼,这是哥廷根大学的马克斯·玻恩教授在临行前特意找到并交给我的,他想邀请你在领完诺贝尔奖之后,到哥廷根去访问半个月的时间。
“他还特意叮嘱我说,爱因斯坦教授也很期盼着你能到访德国,如果你最终真的能去哥廷根的话,爱因斯坦也会从柏林赶到那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见上一面。”
陈慕武听后苦笑,爱因斯坦这哪里是想要和自己见上一面?
他分明就是想兴师问罪,甚至还要跑到哥廷根来线下单杀自己。
如果不在即将到来的颁奖典礼上,发表反对爱因斯坦场方程中宇宙常数项的演讲,说不定陈慕武还真想接受玻恩的这个邀请,去和爱因斯坦斗几次嘴,顺便和他打打麻将,把回英国的盘缠钱给赢回来。
但是陈慕武马上就要给爱因斯坦送上一份“大礼”,这一面还真没法见。
他怕和爱因斯坦见面之后,对方不是红着眼就是红着脸,也可能两者都红。
陈慕武决定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就速速返回英国,当然也可能是法国,先把爱因斯坦晾上一段时间,等之后再和他慢慢解释。
“帕特里克,真不凑巧,我答应了卢瑟福爵士,要赶在年底之前回到英国,和他一起去过圣诞节。
“恐怕这次是不能去哥廷根赴约了,等今天晚上,我就给玻恩教授写一封信赔罪,通知他这个遗憾的消息。”
在旁边陪着陈慕武接待客人的理论物理研究所所长玻尔,对布莱克特这个从哥廷根来的年轻的实验物理学家并不感什么兴趣。
不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对话中的信息。
当初自己也跟在卢瑟福身边学习工作了几年的时间,但是老师为什么一次也没有邀请他去家里过圣诞节?
他的心里多少泛起点儿醋意。
……
在临离开巴黎之前,德布罗意早就派人给陈慕武拍来了一封电报,通知他预计到达丹麦的时间。
可是艾芙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她始终认为,自己这次来到哥本哈根,是给陈慕武的一个惊喜。
所以在到了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大门之后,艾芙就开始弓着身子跟在体型宽大的叶公超后面。
她希望能在见面的时候,吓这个许久未见的陈先生一下,就当做是对他离开法国之后,给自己写信不够勤快的惩罚。
“汉臣老兄,很久未见,真是想煞小弟也!”
到现在为止,叶公超还不知道陈慕武邀请他自己来丹麦的“良苦用心”。
他是打心眼儿里替自己这位世交感到开心,叶公超虽然不懂物理,但是他自幼就在欧美浸淫,自然懂得诺贝尔奖的含金量。
所以一见面,叶公超就大步流星地朝陈慕武走去。
“公超,你在法国的学业如何?你写得那两本小说,可是在英国卖出来了了不得的成绩。给我一个账户,我让人把约定好的款项打给你。”
“主要还是汉臣老兄的创意和点子实在是太好,小弟只不过是出了一把子力气而已。”
突然得知自己发了一笔横财的叶公超,心里当然很高兴。
只是他完全忘了在刚刚进门之前,艾芙交待他要放慢脚步这件事。
于是现在就出现了很尴尬的一副局面:陈慕武和叶公超在前面握手寒暄,而弓着身子的艾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旁的德布罗意乐呵呵地看着场上的笑话。
涨红了脸的艾芙索性破罐子破摔,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了陈慕武面前。
“嘿,陈先生,好久不见!”
她这次说的是英语。
善良的陈慕武没打算戳穿艾芙挖空心思给自己准备的这个“惊喜”,他还是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艾芙,你怎么来了?”
边打招呼,两人边按照法国人的方式,来了一个拥抱礼。
这又让一旁的玻尔看了个目瞪口呆。
据已经回家过圣诞节的海森堡在之前发回的线报,陈慕武应该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正直之辈。
他在那场专门为他举办的欢迎舞会上,根本就没邀请哥本哈根的姑娘们跳哪怕一支舞。
除了和那个已经离开研究所的仁科芳雄聊天之外,就一直在报告厅里干坐了几个小时。
玻尔一开始以为,这是东方人特有的传统,才让陈慕武在女性面前有些拘谨。
没想到在今天,他却见到了陈慕武无比热情的另一面。
玻尔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弟,还真是深不可测。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小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也很水灵,和陈慕武站到一起,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如果这两个人交往的话,究竟是谁便宜了谁。
这次见面,最终还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作为哥本哈根的东道主,玻尔想要安排众人去上次海森堡带泡利去住的那间旅馆里住下。
没想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法国人却突然开了口:“玻尔教授,不必麻烦了,我已经让仆人在城里最好的旅馆开好了房间。”
德布罗意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毕竟身为贵族的他,出行时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是优中选优。
但是在玻尔心里,他对这个法国阔老儿的评价很不好。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要不是抱上了自己师弟陈慕武的大腿,侥幸捡了一个电子衍射的实验,谁知道你德布罗意是谁?
虽然这辈子已经不会再有哥本哈根学派,但是玻尔和德布罗意两个人,还是站到了彼此之间的对立面。
……
既然将要前往斯德哥尔摩的众人已经到齐,颁奖典礼的日子也很快就要来到,那么也就没有再在哥本哈根此地盘桓的道理。
陈慕武原本规划的路线,是从哥本哈根北上,到赫尔辛格(helsing?r)坐船,去往瑞典的赫尔辛堡(helsingborg)。
赫尔辛(hels)在丹麦-瑞典语系里指脖子,于此处指的是厄勒海峡最窄处。
这两个城市隔海峡相望,彼此之间的间隔只有四公里,这是丹麦和瑞典之间最近的距离。
所以比起从哥本哈根到马尔默的十六公里,在船上的时间也要相应地短上不少。
之前从英国到丹麦,陈慕武差点死在北海上,所以他现在对坐轮船有些恐惧,自然是希望时间越短越好。
不过,玻尔却早就否定了陈慕武这个想法,因为赫尔辛堡没有通铁路,他们没办法从那里直接去斯德哥尔摩,也没办法前往和斯德哥尔摩之间有铁路相连的哥德堡或者马尔默。
无奈,陈慕武只能跟着一行人在哥本哈根的港口上了船。
登船之后,他紧紧地扶住座椅旁的扶手,还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冰雪聪明的艾芙很快就猜到了为什么陈慕武会变成这样,于是她又有些调皮地把嘴靠近陈慕武的耳边,轻声说道:“陈先生,除了不善跳舞之外,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小弱点,那就是害怕坐轮船。
“你这个样子,之后还怎么会英国?我看不如,干脆就留在法国,留在巴黎,陪在我身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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