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你放心,这门课的劳务费,一定少不了你的。”
“玻尔教授,您讲话真是太客气了。能在理论物理研究所讲课,同样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我只是怕我的水平不够,会贻笑大方,误人子弟。”
讲课,尤其是讲量子力学这件事,陈慕武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之前,他已经在卡皮察组织的卡皮察俱乐部上试过一次水。
然后又听从了卢瑟福的安排,给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下的老老少少们,开了一个系列讲座。
陈慕武现在完全可以做到站在讲台上,无论下面坐着多少个人都毫不怯场。
但是至于台下观众们听懂了多少,他就不敢保证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讲得太过晦涩艰难,实在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内容对现在的人们来说,接受起来有些超前。
……
答应了玻尔的讲课邀请,又装模作样地准备了两三天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报告厅里,给一群二三十岁的年青人讲着由他所“创立”的量子力学。
已经听过两遍相似内容的奥本海默,就这样荣升为了本门课的助教。
他一个本科毕业生,比在座的博士们还懂量子力学,这让他十分骄傲。
针对之前和仁科芳雄所说的超导那件事,陈慕武费了半天嘴皮子,终于和他解释清楚。
在听说和自己在离席时所设想的差不多,老师果然是用假消息骗了那个不讨喜的?本人之后,奥本海默这才算是重新开心了起来。
他就知道老师不会骗自己。
……
和老古董剑桥大学比起来,充满了年青人的哥本哈根,真可谓是永远刮着不间断的“青春风暴”。
这些个同龄人们,在课堂上或许会很尊敬给他们传授知识的陈慕武。
但是每到课余时间,除了请教问题之外,还有许多人来找陈慕武和奥本海默,邀请他们去做各式各样的活动:比如去市中心的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去歌剧院听一场歌剧,在报告厅像之前那次继续开舞会,或者是去酒吧里喝个通宵。
只有最后一项活动,会被陈慕武毫不留情地拒绝。
因为陈慕武是奥运会的游泳冠军,所以体育项目自然也少不了找他。
玻尔曾经不止一次地邀请陈慕武,在休息时间到哥本哈根城外的卡拉姆堡森林的山毛榉树林中散步,这是玻尔最喜欢的运动方式。
而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最受年青人们欢迎的一项运动,则让陈慕武根本就想不到。
乒乓球。
乒乓球这项运动,在二十世纪初曾经风靡了一段时间,但是却突然在欧洲大部分地区销声匿迹。
只有在东欧的少部分国家,才一直延续了下去。
不过到了二十年代,或许是因为打完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缘故,乒乓球这项运动,又开始渐渐复苏了起来。
每到休息时间,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图书阅览室里,就没有人再去热爱学习了。
大家霸占了阅览室里的长桌,架上自制的球网,拿出赛璐珞球和木质球拍,在这里叮叮当当地打起了乒乓球。
早期的制球技术并不完善,所以现在的乒乓球形状和篮球一样,是用八瓣赛璐珞片拼接到一起,拼出个球形。
而球拍也同样十分简单,都是被削成圆形带着手柄的木板,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在木板上再覆盖一层橡胶。
至于球技……
这些人里打得好的,全都是使用削球。
又因为比分规则完全继承了网球的二十一分制,这就导致了比赛时间又臭又长,而且毫无观赏性。
看到乒乓球,陈慕武体内的国人基因再次动了起来。
他也上去过了几次瘾,只是简单的快攻加扣杀,甚至还没用上弧圈球,就把这些玻尔的学生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的人们哪里见过这种技巧,纷纷惊叹陈慕武不但游泳游得好,就连乒乓球打得都是可圈可点。
有不服气的,还上门挑战,让陈慕武指点指点。
几局过后,也都渐渐地没有了狂妄的声音,只剩兴奋的奥本海默在场边大喊大叫。
到最后,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年青人们,不得不在私下里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之后每次再打乒乓球之前,从参赛运动员中轮流派出一两个人,去找陈慕武请教物理学上的问题。
不能让这个运动大魔头,再来阅览室里破坏他们在课余时间的唯一乐趣。
……
在讲课的这些天里,陈慕武对海森堡的印象时好时坏。
一开始,海森堡每次都会早早地来到教室,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好学生专属位置上。
他不但认真听讲,还总是一丝不苟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但是研究所的主人玻尔,却只是偶尔来报告厅里转一圈,巡视过几次。
陈慕武从未见自己的这个师哥坐到长椅上,完整地听完过一节课。
他还以为,这是因为玻尔毕竟是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应该早就从自己之前发表的论文当中,揣摩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可事实的真相却是,玻尔有些抹不开面子,他不想坐在台下听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的年青人讲课。
所以玻尔才派出了心腹大将海森堡,要求他上课务必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回来之后再复述给自己听。
陈慕武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他还在内心中止不住地夸奖海森堡。
难怪他三年就能从本科入学上到博士毕业,没想到竟然这么热爱学习。
只是这个对热爱学习的同龄人的好感,并没持续多久。
某一天早上,海森堡的身影忽然就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消失了。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难不成他生病了?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海森堡有花粉过敏的症状。
但转念一想,现在已经是十月末,就连菊花都已经开尽了。
又哪里还有盛开的鲜花,能产出花粉让海森堡过敏呢?
陈慕武和其他学生打听了一下,海森堡并没有生病,只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谁也没在研究所里见过他。
这让站在讲台上的陈慕武暗自腹诽:看来这个德国人的耐性也不过如此嘛!
还没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
然而,海森堡在当天下午再次出现,让陈慕武明白,自己上午是误会了他。
因为在打开自己住的三楼那间客房的房门之后,陈慕武发现,站在门外的不只有敲门的海森堡,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陈先生,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快请进。”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索末菲教授的另一位学生,现在在汉堡大学做讲师的,沃尔夫冈·泡利。
“他在得知你已经从英国来到丹麦之后,就从德国赶了过来,为的就是能和你见上一面。我刚刚才从火车站接到了他。”
“沃尔夫冈,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
在海森堡没介绍之前,陈慕武就已经通过那一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认出来了他就是泡利。
他怎么也来了?辛亏哥本哈根这边是理论物理研究所,没有什么实验可做。
而且看他的脸色和表情,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泡利现在对自己的师弟海森堡,先向陈慕武介绍他自己有些不满。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海森堡认为他的地位和名声不如陈慕武的表现。
“泡利博士,你好。”
陈慕武率先伸出了手。
这情形让泡利更生气了。
他十分敷衍地伸出手,和陈慕武碰了碰。
泡利的眉头从进门伊始就皱在一起,嘴里连打招呼的“你好”都没说一句。
他在放下手之后开门见山:“陈先生,我最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在今年夏天发表的几篇论文。现在我想很遗憾地通知你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你的论文里,发现了一处十分荒谬的错误。”
陈慕武觉得这句话耳熟。
前不久在剑桥大学,他从闯入到卡皮察俱乐部那场讲座上的狄拉克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而今天在哥本哈根,则是闯入自己房间的泡利,又再次重复了一次。
怎么你们这帮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这么让人扫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