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的周期性轨道,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人们在实验中直接观测到的,不过是分立的定态能量和谱线强度,也许还有相应的振幅与相位,但绝不是电子的轨道。
“我想,唯一的出路是建立一个新型的力学,其中分立的定态概念是基本的,而电子轨道概念,看来是应当抛弃的……”
好啊,陈慕武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敢情也叛变革,哦不是,叛变玻尔原子模型了?
两个月前,陈慕武才刚刚发表了不相容原理,通过提出电子存在自旋,从而引入了第四个量子数,言之凿凿地确认着电子轨道的存在。
两个月之后,他却又开始说电子轨道不存在,怎么还前后矛盾了呢?
玻尔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陈慕武则在这篇论文中,引用了马赫提出来的一个叫做“可观测性原则”哲学观点。
马赫一开始提出来这个观点,是为了否认原子的存在。
他认为不要将现实归因于从未观察到的实体,人们从未观察到过原子,又凭什么能认为原子的存在呢?
爱因斯坦也是从马赫的这条哲学基础之上获得了启发,认为牛顿力学中的绝对时空观,因为无法观察,所以就不成立。
故而他才抛弃了绝对时空,建立了相对论。
到了陈慕武的这篇新论文里,也是一样。
人们明明连电子长什么样子都观测不到,为何又偏偏要假想出一条电子轨道呢?电子轨道真的存在吗?
在玻尔的原子模型里,他是根据实验观察到的氢原子光谱,为原子核外的电子硬生生地凑出来了一条轨道。
换句话说,玻尔这个模型是“先射箭,再画靶”的。
但陈慕武却在论文中,整个颠倒了玻尔的原子模型,也就是不能从假想的电子轨道出发计算光谱线,而应该是通过光谱的物理变量来推算电子的运动。
如果假想中的电子轨道并不存在,电子的运动依然可以通过光谱变量推算。
“停停停,维尔纳,先到这里不要继续读下去了,把这篇论文拿来给我看看。”
玻尔越听越乱,干脆叫停了海森堡,他自己要亲眼看看,小师弟陈慕武都在论文里写了什么“歪理邪说”。
玻尔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关于量子力学》这篇论文、呃、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大括号与方括号,p,q等等乱七八糟的字符,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陈慕武给说服了。
“维尔纳,你也来看一遍这篇论文,等你看过之后,我们再来互相交流一下。”
半晌之后。
“看完了?”
“是的,主任。”
“那你有什么看法吗?”
海森堡如实回答道:“我觉得……陈先生这篇论文似乎把我给说服了,确实如他所说,电子的轨道,以及它的位置和速度其实都是‘实验中无法观测的物理量’。对于原子来说,实验中可以观测的物理量只有光谱的频率和强度,除此之外,一切有关原子的描述都只是‘假想概念’。”
海森堡的教父,正是陈慕武在论文中引用的那个哲学观点的提出者,马赫。
所以他对陈慕武提出来的新观点,接受起来没什么困难。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在论文后半部分引入的那个叫做‘矩阵’的数学方法,我只看明白了个大概齐。我想,可能是因为当时在哥廷根大学上数学课时,我没有好好听讲的缘故。”
玻尔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在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应该从哥本哈根大学请一个数学教授来,到理论物理研究所给这帮大老粗们,还有自己讲一讲课?
……
不光是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汉堡大学的泡利,面前也正摆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
身在德国的他,比远在丹麦的玻尔,更早几天拿到了这本期刊,也就更早几天看到了陈慕武最新一篇的论文。
泡利这次很罕见地没有对论文内容发出诘难,也没有在期刊印刷的空白处,写下他那三个评语中的任何一个。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完全赞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
泡利认为,论文前半部分提出来的这个新理论是一幅精彩的物理图像,量子领域终于有了新的数学秩序,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让他的生活重新出现了光彩。
只可惜在后半部分,陈慕武却画蛇添足,用某个纯数学体系把这个新理论糟蹋了。
但总归还是瑕不掩瑜,看来这个陈慕武还是有点实力的,我泡利也不能总居于人后。
现在有了新的理论,还有着一直都存在的实验现象,泡利打算用陈慕武的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完整地推导出氢原子的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