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位客人迎到沙发上之后,率先开口的居然是狄拉克,这又让陈慕武吃了一惊。
“陈,有关量子力学的那个讲义,约翰说他也想参与进来,一起编写,你看怎么样?”
呃,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陈慕武还以为是终于闲下来的狄拉克,在催促自己。
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英国大罢工,剑桥却没罢,一切都还运转如常。
也就是在这期间,狄拉克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答辩,现在也可以像称呼陈博士那样,称呼他为狄拉克博士了。
忙完了博士答辩自然就要写书了,可没想到他的后半句,竟然是邀请冯·诺依曼一起写书,而且看这关系,狄拉克甚至打破了自己身上一贯秉持着的那种剑桥大学保守风气,直接叫起对方的名字来。
这是吃错药了?冯·诺依曼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保罗,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冯·诺依曼博士的意思?”
不确定的他觉得,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陈博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叫我约翰就可以了。”
“那可不敢,您姓氏当中的这个冯,一听就知道是个贵族。”
冯·诺依曼他们家,直到他爸爸那一辈的姓氏,还都只是叫诺依曼。
冯·诺依曼的父亲马克斯·诺依曼是匈牙利的一个律师,是当时匈牙利最大的一家银行的董事,也因为这个身份,是匈牙利皇家政府当中的议员。
老诺依曼1913年被政府晋升为了奥匈帝国的贵族,所以他们家的姓氏才开始带上了冯字。
有人说这个贵族是他那个银行家父亲花钱捐来的,结果钱花出去没几年,奥匈帝国没了,他们家的姓氏还算幸运,最起码保留了下来。
陈慕武不确定这件事是真是假,所以在本人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出来。
“布达佩斯大学的博士,怎么能和两位剑桥博士相提并论呢?陈博士,别开玩笑,叫我约翰就可以了。”
冯·诺依曼对贵族这件事避而不谈。
“我在车上和保罗聊过他最新的那篇论文,然后才得知,原来他能写出来,也是从陈博士您这里获得的灵感。
“保罗又和我聊起来,最近打算和您共同编写一本量子力学讲义。刚好,我打算在剑桥大学待上几个月的时间,卢瑟福主任说如果我找不到什么事情的话,就要给我安排进实验小组。
“让我这个从来没怎么做过实验的人进实验室,还不如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参与进来,和你们一起编写讲义。
“比起实验来,我在这方面上还更拿手些。”
说着话,他抬起手,用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脑子,完全不提,他之前和福勒说,想进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这件事。
有上赶着送上门来的壮劳力,陈慕武当然举双手欢迎。
狄拉克加冯·诺依曼写的教科书,那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
只是这本书写成之后,有多少人能读得懂?那就不关同为作者之一的陈慕武的事了。
我死后,谁管他洪水滔天?
“那当然好了,最近有好多事情都一股脑儿找上了我,有些忙不过来,约翰你能加入进来,算是帮了保罗还有我一个大忙。
“哦对了,保罗,那能不能再带上罗伯特?我最近一直都在忙手里面其他的项目,似乎有点儿冷落了他。之前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卡皮察俱乐部讲量子力学,就是他帮我整理的演讲稿。他人不错,也很聪明,只是内心有些多愁善感,让他参与进来一起写书的话,刚好能给他找些事情做。”
一次习惯性地打扫办公室,就让心细如发的陈慕武再次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冷宫的他。
这个典型事例,如果能写入《一百条犹太人智慧法则》,绝对能靠着版税大赚上一笔。
陈慕武提出来的要求,作为客人的冯·诺依曼插不上嘴,作为朋友的狄拉克没有意见。
商定好写书的事宜之后,狄拉克回圣约翰学院去取他的个人用品,未来几个月,他打算常驻在这间办公室。
而陈慕武陪着冯·诺依曼,打算随便找家为学生服务的小饭馆里吃点儿东西。
身边没了其他人之后,他终于能和这位目标人物说几句体己话。
之前在哥廷根藏在心中对陈慕武的种种不满,在见到他本人后,慢慢开始烟消云散,到现在早就无影无踪。
身为天才的冯·诺依曼,了解到了他和同为“天才”的陈慕武有哪些不同。
陈博士的天才之处,在于他的大脑之中装着无数个新奇的点子,而这些点子总能恰到好处地被他本人或者是别人证明是正确的。
自己的天才之处则正相反,自己的计算能力,理解领悟能力绝对能算是一流的,属于是一点就透那个类型。
唯一缺的,就是那一点。
这不是刚好和陈博士互补了吗?
冯·诺依曼觉得自己在剑桥大学多留上几个月也不是不可以,争取能多从陈慕武身上薅些羊毛。
这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把对方当成超级人体计算器,一个把对方当成无敌灵感发生器,因此相处的十分客气。
走在去饭馆的路上,冯·诺依曼还在拍着陈慕武的马屁。
量子力学方面,他姑且还算是一个初学者,只能在自己的老本行数学上找补。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聊到了不完备性定理,说这个定理的横空出世,彻底击碎了希尔伯特公理体系的完备性和自洽性。
好么,杆还没抛呢,鱼就先开始咬钩了。
那陈慕武索性把诱饵丢了下去,他转头面向冯·诺依曼,依旧用闲聊似的语气说道:“约翰,你觉得希尔伯特教授提出来的那个公理体系当中的可决定性,是成立的,还是不成立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