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来临的时候,天气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春天就是这样,即便是在心情不快的某个瞬间里,她也不失特有的诗意和情调。
夜色如约而至,灯火初燃而来,诺大的校园里又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风吹过梧桐,发出窸窸窣窣的天籁。葱绿的树叶起伏着节奏的旋律,将岁月谱写成了自己的曲。食堂的上空又升腾起炊烟的袅袅,她纤细着修长的腰,仿佛是透明的。我站在宿舍前的路口上,安静的品味着眼前的一切。在毕业前的答辩里,能够这般幸运的抓住时光的尾巴,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刘三远远的从大门外走来,快乐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夜色的点缀下,突然觉得他并非那般的可恶了。作为滥竽充数的冒牌货,刘三的一切几乎都是舔来。奖学金是舔来的,副班长是舔来的,升本的名额也是舔来的。这是班里仅存的一个留校生,现在他珍贵的如同大熊猫了。起码在我们想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免费的管家。“嗨,大废物,又在这里怀春呢?真没出息,你念念不忘的姑娘不会再回来了。哦,你看……”刘三带着调侃的口吻,将手指向了身后的女生宿舍。“那有什么呢?时间会带走一切的。它从不会因为我们的任何情绪而放慢前行的脚步,后山的坟冢早就为你我挖好了坑,人都会死,何况是爱情。”我无奈的耸着肩,不屑一顾的望着刘三,可内心却非常诚实的充满伤感。“去死吧,最见不得满嘴大话的人。总是以为自己了不起,能说会道,可其实呢,不过就是一张破嘴。整天花里胡哨的故作深沉,最后还不是带着满身的浮夸潦倒落魄。”望着这个侃侃而谈的胖子,我不住的在心里暗骂:大傻蛋,老子早就是万元户了。
刘三就这样在骂骂咧咧里,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宿舍,他向来如此,对于我所珍惜的东西,他不能理解。我掏出兜里的钱包,看着厚厚的票子,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幸福直冲眉梢。“与其心情不好的自我折磨,何不痛苦潇洒的花钱买醉呢。我为什么要用得不到的东西来惩罚自己呢,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做。”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索性拨通了郭二的电话,约他一起去镇上吃饭。虽然我并不大喜欢现在的工作,可相比于曾经的学校生活,还是忍不住吐槽:假若能够早些出来工作的话,也不会让父母背负那么重的负担和痛苦了。
对于我的盛情邀约,郭二不假思索,便痛快的答应了。说来惭愧,和郭二相比,我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除了窘迫的生活之外,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安逸。我不爱喝酒,也很少参与聚会。那个时候只觉得一个人得过且过的日子才是最好的。“老大,我就要去bj了。”行至半路的时候,郭二突然对我这样说。“bj?为什么呢?难道这里的工作不好吗?”我带着疑问的看着他。“我厌倦了这个城市的生活,也厌倦了这份工作。”郭二是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大部分的同学都选择留在这里。说不好……过段时间我也会回来。”我望着眼前的这只飞鸟,感受着他挥动翅膀的声音。“不了,我已经决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也是。大家的选择并非睿智,或许时间会告诉你这些道理。我们这些人……”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放低了自己的声音。“现在的我们只是习惯了生活的惯性,也许这就是毕业综合症吧。大家互相舍不得,又幼稚的选择继续无谓的靠拢着。其实,属于我们的大学时代已经结束了。人必须要学会成长,要努力的向前看。”郭二侃侃而谈,在严肃的语气里发出着最真实的声音。我拍着他的肩膀不再说话,只想在能够把握的时间里继续珍惜着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选择在镇上吃饭。而是买来了熟食和酒,坐在宿舍里和大家一起吃。有时候,分享竟也能够如此的幸福。
也是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雷声惊醒。但看窗外的天空中突然闪烁起耀眼的闪电来,它像是擦亮在黑暗中的火柴,骤然间便将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它又像是发怒的巨兽,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爆裂出自己筋脉。它又像是上帝手中的鞭子,在忽明忽灭间狠狠的抽打在夜空的云朵中。那窗外的景色亮了,颓然的长墙在沉睡中涂上了岁月的斑驳。那远处的田野近了,在电光石火间变得清晰可见。那滚滚的雷声来了,它像是奔跑的战车,有远及近。一切都像是梦幻般的发生着,一切又是如此这般的真实着。在我的大学记忆里,谷雨的时节很少会下雨。而也是在我生活的记忆里,谷雨的时节真的会下雨。它倾洒着雨花的笔迹,再讲述着,讲述着一段青春散场的故事。那是曾经的你,也是曾经的我,再时光流逝的书籍里被默默的记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