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住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绰号“老实人”。人如其名,他真的很老实。总喜欢用那双大大的眼睛去傻傻的看着每一个人,仿佛是没有了灵魂的人。其实,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实人”是个智商不达标的人。虽然命运给了他不可逆转的缺陷。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善良的。
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应该朝气蓬勃,在求知烂漫间趋于成熟。而“老实人”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欢和我们这些七八岁的儿童溺在一起。他不是“孩子王”,充其量是个不入流的小弟。谁都能指挥动他,让他干啥就干啥。在北方的农村,那个物质匮乏和精神贫瘠的年代里,孩子们最爱的游戏就是捉迷藏。每到暮色降临,月色初升的时候,大家都会齐聚在村头的打谷场上。然后不停的吟唱着自己的“暗号”:大小孩儿,二小孩儿,吃过咪咪都来玩儿。这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也是童年中可贵的回忆。孩子们如出洞的老鼠儿,从村子的各个地方奔涌而来。这其中,就包括“老实人”,如果说他也算得上孩子的话,那一定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海拔。我至今记得他那时的模样:皎洁的月光如薄纱般的洒落在安静的村子上,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的静谧,被胡巷间的落叶沾染下诗的节拍。“老实人”慢悠悠的从村子的深处走来,宛若孤独的梵高。假若是在寒冷的冬天,他会套上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样子笨拙而呆板。这个时候,孩子们总会围在他的周围,然后指手画脚的给他出主意。这些主意当然是出自于顽童们的戏耍,比如藏在某个柴垛里不出来,哪怕是自己的母亲焦急的来找,也要装作没听见。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城里。关于“老实人”的消息便再无听说了。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偶尔听堂弟提及过他。据说,他迷上了捉蛇,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因为有了小富的资本,竟从外面买了个老婆回来。再后来,我读初三,某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又听人提及过他。只是话语间多了些许关于生活的落魄。“老实人”的老婆跑了,他也因为捉蛇而险些酿成牢狱之灾。我再为他的遭遇而感到难过的同时,更因童年的戏耍而深深的忏悔着。又过了若干年,我听到了“老实人”去世的消息。他在一次机械事故中丢失了自己的生命,才刚刚3岁的年纪。家人们把他葬在村外一处贫瘠的土地上,就这样被一代人所遗忘。再过了些许年,人们又重新想起了“老实人”。村里修了高铁,而“老实人”的坟茔又占得风水宝地,需要支付一大笔补偿费用。很多村民又提到了“老实人”说:这家伙真是傻人有傻福呀,虽然人不在了,却不忘了致富的诀窍。哎,愚蠢的人呀,为什么不肯放过这个善良的“老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