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觉得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老年昏聩，相反，我觉得他依旧是当年那个能用政治手腕将贵族们压制得服服帖帖的皇帝陛下。”

“之所以那位财政大臣会找这么看似不合理的要求来瑞士公国，何尝不是皇帝陛下在向帝国贵族们展示一种态度呢？

那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对哈布斯堡家族，对瑞士公国很不满了。

皇帝陛下无需亲自动手，自然会有急着向陛下证明忠诚的贵族，跳出来和我们作对的。

看着吧，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的几个老对手，估计很快就要闹事了。”

亚历山大的分析很有道理，神罗皇帝卡尔，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是的，以目前奥托的权势，加上是和萨克森大公一起做的这件事，虽说真相还没调查清楚，但神罗皇帝卡尔内心深处，是不相信自己任命的两位掌管波美拉尼亚地区的心腹公爵，会做出刺杀造反这种事情出来的。

既然相信两位波美拉尼亚公爵，神罗皇帝自然就是不信任奥托和萨克森大公了。

尤其是后者，本就是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听话的。

神罗皇帝卡尔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中，到底谁是主谋。

是他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帝国右相，经不住萨克森大公的威胁加诱惑，选择相助，还是所谓的忠诚，只是伪装。

这，关系到神罗皇帝卡尔，日后将以何种态度对待奥托和哈布斯堡家族。

但无论如何，原本神罗皇帝卡尔曾经设想过的，让奥托成为摄政之一的想法，已经是不会再有了。

因为即使奥托是担忧哈布斯堡家族在萨克森地区的领地，和萨克森大公达成了妥协，这也代表着，在奥托的心中，哈布斯堡家族的利益，是大于他对皇帝的忠诚的。

即使，这种价值观，是绝大多数贵族的常态。

可神罗皇帝卡尔，也不会选择一个把家族利益看的比对皇帝忠诚更重要的人，成为摄政，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主宰帝国大权的。

在已经派出了帝国大总管施瓦本公爵去调查事情真相的同时，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将自己的心腹重臣财政大臣派到瑞士公国，就是为了告诉帝国的贵族们，奥托，已经失去了神罗皇帝的信任。

如果这是在东方，臣子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估计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但很可惜，这是在欧洲中世纪。

贵族和王权、皇权的关系，那可是相当微妙的。

所谓的王位、皇位，在欧洲的统治中，并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只是一个和爵位一样的，类似于家族财产的东西。

什么国王皇帝，在这个时期，也就是大一点的贵族代表罢了。

在如今的封建制度早期，由于封建义务和体系并未遭到太大的破坏，国王皇帝还算有点权威，能控制下面的大贵族。

但到了封建晚期的时候，所谓的国王和皇帝，根本没人买账。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法国国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是一个法兰西岛伯爵，而他手下的大贵族们，则是肆意扩张，法国国王根本管不了。

比如诺曼征服，比如勃艮第公国等等。

所谓的国王，大家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国王陛下，不给面子躲进自己的领地里，理都不理你，甚至还要出兵打伱。

所以，奥托在接到鹰堡城传来的消息时，根本就没有慌乱，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

神罗皇帝卡尔接连这种出招，更加证明了奥托的判断没有错。

那就是，神罗皇帝卡尔这些年，太过相信自己的权谋手段了，却没有意识到，有些时候，光用权谋手段是没有用的。

政治这种东西，光靠权谋没有用的，许多时候，也要有实力的辅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权，比不上东方。皇帝和大贵族们的臣属关系，太过脆弱。

既然神罗皇帝卡尔并没有撕破脸的决心和打算，那一切就在奥托的预料之中。

其实，顶着一个帝国忠臣的名声，确实有利于奥托在神罗皇帝卡尔死后掌控帝国大权。

然而，有利就有弊。

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基础，其实是非常脆弱的，这一点，作为帝国右相的奥托很清楚。

整个神圣罗马帝国，说是一个国家，还不如说是一个建立在加洛林家族皇帝基础上的贵族联邦国家集合。

神圣罗马帝国一切的统治基础和合法性，都来源于神罗皇帝卡尔一人，来源于加洛林这个统治了法兰克数百年的家族，而不是一个成熟稳定的国家架构。

对于法兰西，对于意大利，甚至对于德意志不少地区的贵族来说，他们臣服效忠的，不是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国家，而是神罗皇帝卡尔这个人，是神罗皇帝卡尔背后的加洛林这个代表了无数荣耀的姓氏。

而当神罗皇帝卡尔消失，维系帝国的纽带不存在的时候，加洛林家族又不能推出一个强有力的继承者时，帝国的内乱和崩溃，是可以预见的。

这一点，奥托清楚的同时，神罗皇帝卡尔如何又会不清楚呢？

所以，神罗皇帝卡尔才会急匆匆的推出各种改革，为的，不仅仅是保证自己儿子的继承权，也是为了维系这个脆弱的帝国。

而为了维持这脆弱的帝国，面对奥托的试探，当神罗皇帝卡尔犹豫了，不敢雷厉风行，甚至做好开战准备的时候，奥托就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他作为首倡者，告诉了神圣罗马帝国众多的贵族，帝国的这份统治，看似强大的皇权和皇帝陛下，如今是多么的虚弱。

既然这么虚弱的帝国统治，那么会有多少贵族有小心思呢？

奥托不知道，但他能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少。

至少在历史上，当皇帝卡尔遇到了遭遇了巴黎的败仗，打击到了他的声望之后，偌大的加洛林王国就瞬间解体，再也不复存在，哪怕，那个时候的卡尔，并没有死。

历史虽说改变了，但一些底层逻辑并没有变化，一起浪潮还是会延续。

奥托想做的，只是让更多的贵族拥有心思，等到皇帝死后爆发。

而那个时候，奥托则会借着维系帝国统治的大旗，用战争的手段去一一搞定这些贵族。

奥托很清楚，自己擅长的，不是什么政治权谋，而是打仗，是种田之后的实力碾压。

那么，为什么不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去争夺神罗最高权力，要和那些贵族们在权谋的赛道上去比拼呢。

“国王陛下，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帝国对您的善意。

如果您不能约束好您手下的子民，而是选择支持英格兰岛上的维京人，和他们一起与帝国作对的话，帝国的大军，将灭亡您的王国，将所有维京人，赶到北海中去喂鱼。”

日德兰的王宫中，奥托笑容满面的威胁着脸色铁青的日德兰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