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触碰的刹那, 程露的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冒出来句,沈时白曾经写在过“吻”那幅画作下的注解。
吻是灵魂与灵魂, 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
爱人相遇,因为灵魂的契合, 将吻变成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之一。
不过显然,她和沈时白之间,还远远不属于能够达到灵魂与灵魂触碰的爱人。
所以他分寸感十足, 停靠上来, 仿佛蜻蜓点水, 浅尝辄止, 略微的驻留,在程露眼睫轻微颤动、底下爆发出欢呼声时, 又绅士地退开。
离开方寸, 沈时白动作稍顿, 在离她近在咫尺的距离, 看着她微扬的脸颊和半垂的眼睫, 头顶灯光在她眼下投下片浅浅的阴影。
温热的呼吸刹那间纠缠,极轻地、极缓地融合。
他几不可察的抿唇, 尝到些许稍纵即逝的温软,喉结不由得滚动, 如同只不知餍足的兽, 在还想采撷更多的时候,克制住, 站直了身体。
程露彻底掀开长睫时,便正对上男人笑意慵然的眼。
多情的眼却属于个冷情的人,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背景屏幕上开始播放婚礼短片, 台上的两人心思各异、似真似假地逢场作戏,台下的各人同样众生百态,酸甜掺半。
长辈那边的程老爷子和冯老师,老夫老妻恩爱如常,年过半百依然要手拉着手,满脸欣慰笑容。
沈母则好似这才真正苦尽甘来,欣喜如泉涌,刹那间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悄悄趁着低头的动作,拭了拭泪。
伴娘这边,顾婷私下拿手机给梁希发消息靠,这半天下来,我都要真情实感地入戏了,你确定他们俩只是协议结婚
梁希摊手苦笑不瞒你说,我也差点绷不住
顾婷是吧是吧
梁希但你还是省省感情吧,我看过他们的协议,上头白纸黑字把利益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半点都不浪漫。
顾婷仰天吐血
顾婷老天,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多余问。
大概每一个真情实感磕到c的人,都没办法平静从容的接受自己的c注定会be的结局。
她不放弃竭力挣扎不行,我不信,他们不是签了3年嘛,我先押个日久生情,给自己找点安慰。
梁希哪个日
顾婷靠,不许你涩涩
顾婷我们正经人当然是动名词都行。
两个女人,彼此习惯对方的臭德行,隔着两人座椅中间的人,向对方投过去个大写的白眼。
顾婷收回手机时,微信页面顶端跳出来条好友请求,对方的微信名就一个字母“h”,头像是副特别中二的黑白刺客。
她看着拧眉,抬起头凭直觉瞥眼伴郎席,果然见贺敏之正欲盖弥彰地收回偷瞄她的眼睛。
嘁
台上的仪式已近尾声,最终在司仪感情饱满的祝词中告一段落,
程露被沈时白牵着手带下台,两个小花童在后乖乖巧巧提着裙摆,顾婷连忙收起手机,和梁希齐齐迎上去。
走近看时,那手上硕大的钻石,灯下简直险些晃到人的眼。
程露的好友到来,沈时白却仍旧没松手,垂眸见她高跟鞋尖尖,侧目问“还受得住吗下午的宴会其实可以穿平底鞋。”
程露眼角低低地望望他,“可以,但不好看”
沈时白听着笑,弯下腰还是抱起她往庄园二层的休息室去,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我觉得好看,谁还敢说什么”
身子总轻飘飘地被人抱起来,程露习惯成自然,手拿捧花环上男人的脖颈,眼角余光一撇,就看见顾婷和梁希自觉多余过来的目光。
那两人默契停住步子,她无奈扯扯嘴角,很绿茶式无辜地垂下了长睫。
模样儿大概教人瞧出了几分娇羞,顾婷和梁希对视一眼,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坚决不肯再凑上去吃狗粮。
下午的宴会设在庄园的陈列厅,宾客们都被工作人员提前领过去。
程露从更衣室换完礼服出来,见沈时白正坐在窗边的沙发里闭目养神,估计这段时间也累得很了,握着手机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看摇摇欲坠。
嗬,稀奇,这男人往日什么时候不是精神抖擞
旁边的化妆小助理不错眼的看,但踌躇大半天也没敢真的上前去。
程露瞧着无奈地笑,走过去尽量轻缓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原本没打算扰他好梦,没想到沈时白浅眠,立刻睁开了眼睛,惺忪未醒时毫无防备,眸中某些没来得及收起的隐秘情态,稍纵即逝。
这是梦到了什么美事
程露狐疑瞧他,沈时白不以为意地笑笑,“沈太太,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花,但有黑眼圈。”程露认真回敬他,“沈总昨晚难不成也跟有些人似得,婚礼前夕紧张得睡不着”
她抽回拿手机的手,转过身,背影袅袅地往梳妆台前去。
沈时白的目光落在那大片露背礼服展露的风情上,眸色忽然间晦暗难明。
“第一次结婚,你不紧张”
他倏忽坦诚得教人意外,程露怔忡下,睁眼说瞎话,面不改色,“我要说我是第二次,轻车熟路,沈总信吗”
沈时白闻言,嘴角勾起的笑,仿佛很不屑于同她进行,幼稚园小朋友间的拌嘴交流。
程露有时候瞧他那模样,会觉得这人略微欠揍。
宴会礼服是偏复古中式的婚纱,化妆师在设计发型的时候,稍微参考了些古代发髻的型,搭配珍珠耳饰,整体以端庄典雅为主。
这边临近尾声时,沈时白方才起身,去隔壁更衣室换自己的第二套礼服。
稍后再回来,嗯
程露总之并没瞧出太大的区别,男人的衣柜,颇为重复无趣。
其实细想想,他教她最耳目一新、过目不忘的装扮,似乎是那天泳池过后,他凌乱着头发,穿着最简单t恤的样子。
那样的沈时白有种干净明快的清新感,好像再凑近些,就能嗅到他身上的薄荷味道,也教人想起夏天的风,不急不躁,徐徐而来。
或者说初恋的感觉。
思绪不自觉跑偏十万八千里,程露回过神来忙打住。
这份胡思乱想最终被她归咎于,如今可能真是年纪渐长,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偏爱年轻朝气的那款了。
忽然理解梁希。
这天的晚宴,程露将其看作是圈内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商业交流。
沈时白揽着她的腰,带她去认识京北圈子里的名流大鳄,她举着酒杯,优雅地言笑晏晏,投桃报李地将沈时白带进粤沪政商高层。
可以预见的是,明天过后,寰宇和长帆的股票必然都会大涨。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陈列厅里低低地响起厚重的时钟声音。
众人不由降低说话声,眼见头顶巨大的水晶灯缓缓黯淡下去些,却转而从高阔的四壁和穹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如银河流淌而下。
二楼露台处传来演奏者们飘扬的乐声时,沈时白朝身旁露水般剔透又璀璨的美人伸出手,询问她,“沈太太,请问你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晦暗朦胧的光线中,男人的轮廓被柔化成一道英俊的剪影。
程露不自觉的微眯起眼睛聚焦,望着他片刻,弯起唇角,她伸出手交到他的温热干燥的掌心里,嗓音清浅悦耳,“当然。”
沈时白牵着她穿过人群,走到银河中央,头顶微弱的灯束倾泻而下,拉着她的手臂环上自己的后颈,他将手掌覆上她后腰那片脊柱形成的美丽弧度,稍微用力,就压缩掉两人间的礼貌距离。
紧密相贴,程露呼吸微微一滞。
她微仰着脸,鼻尖似乎都触碰到他的唇,脖颈不自觉的抻着劲儿往后仰,她的鼻端充盈满男人颈间领口的淡香。
周遭很快有旁的宾客翩然加入,将新婚夫妻,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中央。
程露胸口起伏,与他交换过近在咫尺的氧气,她红唇开阖,望住他低低地问“沈总从前也和旁人这样跳舞吗”
“沈太太介意吗”
“不介意。”
“没有。”
沈时白笑笑,带她挪动步子,将视线从她面上挪开,交颈落在她鬓遍,仿佛拥着件举世珍宝在怀,半点不容人染指。
程露穿几公分的高跟鞋,身量正过他肩头。
脸颊几近靠在男人肩上,她的视线越过去,随着脚下的步子,缓缓环顾四周,有一瞬间,竟也觉得有些许恍惚。
她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别扭凑拢的顾婷和贺敏之,人群中举着酒杯和年轻新贵谈笑的梁希,远处的程老爷子和冯老师,甚至大厅更加晦暗的角落里,伴着乐声热烈拥吻的席越和方小姐。
短短几分钟,一曲终了,场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程露极轻地伏在男人肩头呼出一口气,想退开,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手掌覆在背上,像块温热的炭。
正打算问,沈时白已俯身贴在她耳边,说“接下来这首歌,是送给你的,沈太太,希望你会喜欢。”
话音刚落,似乎还是二层露台,又似乎不是,大厅里响起舒缓低沉的前奏,程露一时没响起名字,但隐约记得自己曾经看过那部电影。
两个人,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一场爱情的起始与结束。
在她片刻失神的八秒钟内,前奏逐步走向弱化,如飘浮在银河中的丝线,牵引出男人恍若梦中呢喃般的嗓音,娓娓道来。
i fet it fro the first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