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摄像头貌似认可的回答后,鲤打算带着莲去回到研究所,让莲去看新闻(这边没有网络,自己从旁监督即可,而不是非要去与莲不停地对谈,这种谈话听得鲤自己都有点精神分裂了。
这样他能从烦人的精神恢复工作中逃离蹩脚的自己,去做他在这里每天所进行的熟悉轻松的日常工作,即整理[脑科学研究所]存留下来的著作文献。
“带上我,我也要出去透透气。”摄像头对鲤要求道。
“你不是这地下室的看门狗吗?你出去了这儿怎么办?”鲤惊讶道。
“你才是这儿的看门狗。鱿,让你徒弟带我出去。”摄像头直接懒得和鲤争辩,让鱿命令他徒弟。
“他还是相当的博学,有过相当多的实践经验的。带他上去,让他指导指导你,你整理文献的速度应该会加快不少的。”鱿对鲤说道。
他?我怎么老感觉他哪里有一点不靠谱,但回想一番又说不上来。
鲤终是答应了,他还是很听师父的话的。
师父拿起[茶缸],下出一道指令,[梦椅]对莲的控制解除。
鲤一手拿着[菊花水]喷剂一手拿着摄像头,在前面走着,带领着莲走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并未在脑科学研究所下,而是在[脑科学研究所]附近的一个死胡同内,鲤在[脑科学研究所]工作的三年,也才今天知道了这一处所在。
死胡同的最深处的阴影里,一道金属墙壁旋转开来,鲤与莲气喘吁吁地走了出来。这地下室的所处竟是相当地深,上来的楼梯也置得相当的陡峭,不像是寻常时才用的。
前几天这边还刚下过一场春雪,地上还留有雪水的痕迹,胡同巷子内偶有风撞进来,一同带来的还有吵吵不已的汽车喇叭声,莲拉了拉衣领,这里比地下室内冷得多,也更吵。
莲不太记得自己来时有到过这个死胡同。
她记得自己早上来报道时是走到了[脑科学研究所]大门前的,而鲤与鱿在站脑科学研究所的大门前迎接着自己。
脑科学研究所的大门前有一个脊柱和脑仁构成的巨大雕塑,雕塑足足有三层楼高,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从下往上看,雕塑的底座是一块分量很足的方形黑色金属块,金属块很宽大,但只有一米五的高度。其面向街的正侧刻有“脑科学研究所”几个字的t星文字与星际文字。
金属底座上,t星文下刻上星际文字,这在t文明中是一种古老的传统。这显示出这所[脑科学研究所]可能有着相当古老的历史。如果这不是因为所长好虚荣而故意为了装点门面刻上去的话。
黑色金属块的上方是一个宽大且不浅的凹槽,凹槽之中盛有泥土,有真实的新草在其上发芽,在凹槽的中间,有一个需要两人环抱的“脊柱”雕塑从泥土中生出。
泥土中生出的“脊柱”一节节地向上堆叠,但一侧均被剖开三分之一的椎骨外壳,露出内部的脊髓。内部的脊髓与外部的椎骨分明无比,它们被用了不同的材料。
内部的脊髓用的一种银亮的金属,白天时从内部能反出无比耀眼的光,站得老远时莲就看见这条有略起伏弧度的生理曲线,有着绝对天生自然的至美之形。
金属脊髓之上嵌套着一节节大小不一的,被为了展示脊髓的至美之形而切去一部分的椎骨。这些椎骨被脊髓的耀眼遮住,只有走到近前,侧身躲开脊髓的正面,眯着眼,才能看清它真实的样子。
它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一节节椎骨都是石质的,椎骨一环压着一环,嵌套在脊髓上,每个独立的椎骨又在细微处被其上的突起巧妙地扣合为一个整体。每一节椎骨还被过分真实还原,每个椎骨都有着数个近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突起,这些突起的“骨头”失去皮肉的覆盖像是森然可怖的鬼齿,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或打磨长出奇怪又卷钝齿杈,但又似乎随时准备着侵犯靠近它的生命,撕皮咬肉令鬼齿重新锋利,像是不属于人间的大恐怖,令人忌惮难安,近距离看过的人没有不想远离它的。不过好脊髓耀眼的银光恰巧在一定程度上掩没这一切真实的存在。
但如果是站在看不见银光的背后,再站远一点,不去近前细察,只是整体地欣赏椎骨的其他方面,比如它的颜色,其实也有着别样的滋味。
制作椎骨的石料显然经过严格的挑选,椎骨的每一节颜色与邻近的椎骨比较起来都有着明显的变化。最底部从泥土中伸出的一小节是黑色,接下来往上的椎骨是黑黄色,之后往上好几节,黑黄色椎骨中的黑色要素变少,深灰色替代了黑色,直至黑色消失椎骨变成了灰黄色时,灰黄色的椎骨中的黄色又开始褪去,椎骨的颜色向灰白色过渡,当椎骨转为灰白之后的椎骨又开始透明化,这时脊髓的银光在这本来看不到的一侧也渐渐透出来。开始它只是将椎骨形状映得白亮,再渐渐向上的银光掩去椎骨的形状,最终至脊柱顶处时石椎恰好完全透明,脊髓银光完全透出椎骨,只能看见银光不见椎骨。玄(黑黄从地上生出,在空中化为虚旷。顶端的银光像一盏灯,又像是穹光,四射于苍穹虚空,欲净空彻明。
“脊柱”到顶后本该有个等比例的脑被放置其上,但在这里脑的呈现只存在一个巨大的框架。它是由黑色的金属丝构成,但只是勾勒出脑上的每一道沟回,蜿蜒曲回,从脊柱顶端的银光里四散开来,散开的直径是本来等比例脑大小的十几倍,如伞一般撑开在天地之间,又像是树伸展出的枝丫。一眼望去,大概可以看出一个脑的形状,但与脊柱的比例完全不符,看起来怪异又危险。而事实上,这个脑也只是勾勒了脑的沟回,这个脑是没有实体形状的,也没有实体的边界。这个脑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存在的,否则便是与天空一体,天空有多大,他便同天空一般大。
脊椎的银光在顶端最盛,银光四射,令那个只有沟回,没有边界的脑若隐若现。有时天空飘来一朵云,令那脑诡秘又神圣。这时人们更愿意给它想象出一个边界,云似乎在某刻构成了脑的实体,但风一吹,又都散了……
脑,在虚实之间变化。
鲤给莲这位学妹的见面礼是一大把榴莲糖。这是[植物标本馆]旗下公司生产的最新产品,据说口味逆天,限量供应,一颗难求。鲤能搞到一大把榴莲糖给莲做礼物,显然是既用了心且相当土豪式隆重的欢迎方式。
而鱿这位[脑科学研究所]的所长给莲的礼物则是一把钥匙。
莲将视线从上脊柱与脑仁的雕塑上收回,将礼物统统装进口袋,当即又摸出一颗榴莲糖,拧开糖纸塞进嘴里,将草黄色的环保糖纸顺手粘了在一旁红色的消防栓上……
然后,记忆就到了那秦王宫厕所的小便池边,光映出的脸,一个少年,留着卫生胡,身披竹甲,是个士卫……
莲摸向口袋,从糖与钥匙中摸索一阵后拿出一颗糖。拧开一颗榴莲糖塞进嘴里,将草黄色的环保糖纸顺手扔了出去,糖纸飘落,与地上的雪水粘在一起,雪水中映出少女的身影,衣襟与短发在风中颤动。
少女抬头,看见了巷口立着一红色的消防栓,那上边也黏着一片草黄色的糖纸。
糖纸在风中颤抖着。
……
莲跟在鲤身后,盯着与鲤肩膀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