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要到出了人命的地步才算事故吗……

鲤跪坐在地上。小白鼠，错，小师妹正安静地坐睡着，容貌被冰箱挡在黑暗里，黑乎乎成了一团，只可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像一个用黑夜当石料雕刻成沉思的远古哲圣神女的雕像。

鲤放下手中的[菊花水]，摸了摸白毛沙发上的毛，这手感，舒服得要紧，是我最想要的感觉。应该是纯正的兔毛做成的，摸上去手便不想收回来，要不是师妹在上面，我也想坐上去舒服舒服。

“这还是[梦椅]吗?它不是金属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还被套上了个高级皮套。”

“手收回来，别乱摸了。”摄像头点头，用自己的塑料外壳敲敲鲤持握他的手臂。

“这是给入梦者准备的东西，作为脑科学学者，一个旁观者。你一定要谨记：要记得，‘越迷人，越危险。’”

“迷人等同于无法探知。”

迷人等同于无法探知……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鲤收回手问道。

“只需要用[菊花水]在她脸上喷一遍她就会醒。”摄像头默默地说一句，没有再摇头晃脑，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大量的身心苏醒工作都已经通过梦椅完成了。只是为了确保入梦者醒来时身边有人照看，才没有自动化这简单的最后一步。”

“因为入梦者醒来后心理是相当脆弱的，必须有人照看。”

“关于[菊花水]。据说，在最早的时候，都是劈头盖脸浇一盆凉水作罢。但为了斯文，不久后就用上[菊花水]喷雾了。另外浇水多了容易感冒，其实菊花也具有相当良好的稳定心神效果，比单纯的浇水稳定心神的效果好上百倍。”

“好。”鲤认认真真地听完摄像头的讲述，偶尔还在电子设备上做做笔记，在他看来这件事极有可能事关人命，马虎不得。

“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摄像头看见这一幕，毫不吝啬地夸赞鲤。

鲤羞愧得脸一红，低下头去，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自己。一直以来在生态城素质测评这件事上，他一直属于吊车尾的部分，不然他也不至于混到这没人想来的脑科学所。虽然这次夸赞来自于一个机器人，但这句话还是在他的内心激荡不已。

鲤拿起那瓶[菊花水]喷剂，将喷口对准师妹的脸，猛地按下去，再猛地按下去……

怎么按不下去?

鲤脸憋得彤红，将摄像头放在一边去，他两只手猛按，还是按不动，鲤开始上嘴咬，准备咬个口子洒上去……

鲤握紧拳头猛砸瓶子，还是砸不开。

又用瓶子锤地，你怎么还是不行！

你行不行啊，瓶子！

你倒是出水啊！

摄像头看见这一幕，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哀叹一声，别过头去。

真是个天才呢！

我脑科学研究所的未来啊……会是什么样的呢?要不要去请人算一卦呢?

“其实要打开这个瓶子是需要一点点小技巧的……”摄像头悠悠地讲解道。

啊呀呀！鲤咬牙切齿，毫不理会摄像头的提醒，猛地将瓶子砸向软绵的沙发梦椅。不想梦椅被砸的那个部位突然急速膨胀起来，“嘣”的一声将鲤整个人顶出三米远。

鲤在地上划出去三米，屁股火烧般地疼，随顺翻过身来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咬牙忍着。

鱿看见徒弟这般，一手提着长凳无奈地赶了过来。

鲤撅着屁股趴在长凳的一端，看着坐在长凳另一端的师父鱿。

师父捡起了地上咣咣打转的金属壳子的[菊花水]喷剂，与鲤演示着使用方法。

原来此喷剂的瓶子设计相当精巧，在瓶子的底部不起眼处还有着“保险”装置。打开“保险”的开关，两道红光从瓶身上散开照向持有都鱿，一道射向鱿的头，一道射向鱿的脚，两道红光缓缓移动，相向而行，似在对鱿的身体进行着全方位的扫描。鱿将红光转向坐在[梦椅]上的莲，红光闪烁，停止了扫描，有一道投影窗口在鱿面前浮现，疑似是错误警告，鲤并没有看太清其上的内容文字。

师父鱿手快速不停地按压瓶子底部的“保险”，警告窗口重复堆叠糊成一团，但落在莲身上的扫描两道红光却也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移动，最终在莲的腹部汇合，完成了对莲身体的扫描。

鲤将这一步骤在笔记上记了下来：“师父一共按压了“保险”28次（不包括第一次。”

鱿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扶了扶眼镜，起身凑近观察莲的状态，鲤也伸长脖子看去，鱿给鲤指认莲的状态。

黑暗里，莲的睫毛已在微微抖动，似是种种意识已渐次醒来，正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鱿坐回凳子上，不慌不忙，继续对着瓶子操作起来。

投影窗口上显示这种喷剂有多种喷射方案，鱿对此置之不理，在窗口上输入一段代码，然后点击确认。

眼前的投影上显示出三秒的倒计时。倒计时下方，已锁定了莲在阴影中的面部。三二一倒计时结束后，“卟”的一声发出，一片巴掌大的水雾喷出，一同喷出地，还有一阵风，风席卷着水雾飘至二米外莲的脸上，风吹起莲的发梢，水雾均匀充分地落在莲的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莲身体打了一个激灵，支撑着身体保持沉思姿态的手臂被[梦椅]扶手上突然出现的一块凸起轻轻地向上顶了一下，身体顿时倒倾，落入沙发，瘫躺在绵软的沙发中。正在这时，莲的眼睛这时艰难地开合了一次，脸上腾起一卷热气，在黑暗里，偶尔穿过的灯光的间隙，显得格外清晰真实。

鱿将[菊花水]递给鲤，让鲤再喷射一次。鲤手忙脚乱地接过瓶子，按压“保险”，输入代码……老老实实地操作着。

鱿同时对鲤严正地提醒道：“方才不检点的行为不可再犯。[梦椅]有对入梦者十分完善的保护机制，必须保持一定的安全操作距离，至少二米。”

“而且，沉眠到醒来的过程中，脑内各种意识的恢复顺序至关重要，稍有差池，麻烦遍地，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你都已在书中学到过了。”

“而[菊花水]的使用是普通种类的沉眠意识得以正确顺序恢复苏醒的引子，以后要常备身边。”

“你方才的不检点行为显然令莲的某部分意识提前苏醒，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按我们脑科所的传统，你要负责到底……”

“卟——”的一声响起，又一片水雾飘向莲的面部。

负责到底，我怎么负责到底?我又不会治病。按照书中所载，意识恢复顺序错乱，小则感冒发烧、精神失常、代谢紊乱，重则发疯瘫痪，更甚的是变成植物人、直接死掉的概率也不是可以忽略的概率。

鲤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就闯下这么大的祸来，急忙猛按“保险”28下，再次输入代码，喷射[菊花水]进行自我救赎……

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起身回到原位，继续整理实验数据去了。

被落在地上的摄像头好心提醒道：“别喷了。没那么严重，最多也就抑郁一两天，[梦椅]的存在已经将事故可能性降到最低了。你这样喷下去，她真要感冒了。”

“真的吗?”

“绝对真！”摄像头用力地点点头。

鲤破涕为笑，用手将眼眶内的分泌的水渍抹去。看了眼安详地瘫在[梦椅]上的莲，长出一口气，开始将师父刚才说过的话郑重地记录下来。

原来自己学习了三年的“非物质文明遗产”竟然是一门实用学科，这令鲤忐忑不安起来，他可一直以为这是一叫“脑科学”的宗教，发展出来的宗教文化内容，只一种种假结论，现在看来似乎还真能用运起来。

更让他头疼的是：他可是一枚吊车尾学渣啊！能担得起这门学科继承的重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