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绿水长流。
老旧的三轮车停靠在山腰,回荡在山峦间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南曦和羊倌老秦沿着山路行进,石砖铺成的小路并不陡峭,但拎着重物的两人都感到相当的吃力。
听到羊倌老秦粗重的喘气声,南曦抬眼看去,发觉老秦挺直的腰杆终究挡不住岁月的侵袭,有些佝偻了。
周围的风景自她记事起,好像就没有过太大的变化,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羊倌老秦也是不服老的性格,不仅养了几十头羊、十几只鸡和鹅,还种着几亩田地,半亩杏园。
他永远都是操劳忙碌的样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和干不完的活儿,以至于常常让人忽略,这已经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
吃苦耐劳,勤劳致富。
这句话似乎也在老秦身上得到了验证,在这个贫困的乡县里,老秦一家的生活水平仅次于大富大贵的那一小批人。
不过,最让老秦骄傲的事,应该是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他矜矜业业勤勤恳恳攒下来的家当,似乎都不如那一句“你家孙儿出息了”。
庄稼汉里出了大学生,光宗耀祖,这是老秦的原话,也是他时常与人吹嘘的资本。
老秦的孙子,小秦,从小到大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懂事、聪明,获得的奖状铺满了半面墙,就在老秦家客厅正中央张贴着,他人一进去,必然被那金碧辉煌的半面墙晃到眼睛。
说起来,老秦的人生虽然充满劳碌,却也不知是多少人艳羡的生活。
“妮儿,咱歇歇。”老秦放下行李箱,右手握拳捶着酸痛的后腰。
南曦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一把汗,又见老秦叹着气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走了这么点路就没劲了。”
“大爷,是我行李箱太重了。”南曦气喘吁吁。
她心里有些汗颜,跟老秦比起来,她拎的这点东西轻的可怜,饶是如此,走了这么几步路,也累的够呛。
如果说老秦是年老体衰的话,那她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人怎么说?
废物一个?
老秦忽地弯腰向崖边走了几步,伸着手够下一把山枣,回过来递给南曦大部分,自己也顺手塞进了嘴里一个。
“小鹏跟你小时候最待见吃这个了。”
南曦望着手中拇指大小的青色山枣,听着老秦随口而出的话,心底不禁有些触动。
青岭上的山枣分为两种,都是野枣,一种是她手里这种青色的大枣,口感甜脆,另一种是红棕的小枣,酸中带甜。
大枣少见,小枣常见。
小枣的根茎类似荆棘,全是尖刺,想摘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刺扎是少不了的,一旦扎进手里,疼痛难忍,而且尖刺常常一不小心就会留在肉里,得用细针一点点挑出来。
南曦和小秦为了吃点野枣,没少吃苦头,后来老秦心疼两人,每次上山放羊时,都会给他们摘下一口袋的野枣。
既不用挨扎,还能吃到野枣,别提那时的南曦和小秦有多高兴了。
现在一想,南曦只恨当初的自己不够懂事。
南曦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青枣,似乎是尝惯了大城市里的“山珍海味”,这野枣已是不复记忆中的香甜。
老秦吐出枣核,笑道:“你大爷年轻的时候,山上修道观,百十来斤的石砖,俺一口气能从山脚背到山顶,气都不带喘的,咱走的这条山路上的石砖,都是俺们几个老伙计一步一步造出来的。”
“那时候山里还不太平,有吃人的大老虎,飞天的蜈蚣,磨盘大的蝎子、几十丈长的大长虫多亏了老李,才镇住了那些孽障。”
望着远方的景色,老秦诉说着当年往事,浑浊的老目熠熠闪光,仿佛回到了他青春年少的岁月。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往事。
南曦理解这一点,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何老秦口中的青岭那么离谱,先不说青岭这片地带会不会有吃人老虎和飞天蜈蚣,单就磨盘大的蝎子和几十丈长的大长虫会不会太过夸大其词了一点。
吐槽归吐槽,南曦倒是没有为了显示自己大学生的博学多知,而向老秦科普,他口中的那些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
村里的老人多少都有些迷信,科学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比“老天爷”更加的陌生和神秘。
休息片刻,两人再次启程。
黄粱观。
简朴的观门后,异象骤生,只听一声惊雷凌空炸响,又闻鹤鸣九皋,却见一股洁白无瑕的雾气从院子里升腾而起,缥缈如云,伴随着阵阵霞光。
推门的老秦一怔,喃喃道:“蒸馍哩?好大的动静,不会是炸笼了吧。”
南曦站在后面却是看的分明,整个人都懵了好几秒,怀疑自己回错了家,累晕了眼。
“幻觉!”
南曦闭眼又睁眼,瞪大了眼珠子,然而黄粱观里的云雾和霞光不减分毫,反而愈加的浓郁。
她神色一惊,急忙喊道:“道爷,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老道士跟别的道士不一样,别的道士枕边放的都是道家典籍,老道士枕边放的全是跟数理化有关的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