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东晋到南北朝的殉葬品当中，也没有发现过类似的造像？”周至不由得有些好奇：“按道理说，这工艺同样可以用来塑造殉葬的各种人偶动物啊？”

“你啊这是有点想当然了。”夏更起是漆器专家，在这件事情上当然有发言权：“夹苎造像工艺相比其他工艺，可以说是相当复杂了，而且每一次裹麻上漆灰之后，还要经历相当长时间的干燥过程，十五次重复，光造像胎，耗时就会高达上百天。”

“而反过来再看殉葬常用的木俑和陶俑，木俑可以拼装，陶俑可以范铸，生产的速度非常的快。”

“因此作为殉葬品，相对粗陋但容易批量加工的木偶和陶俑，是最好的选择。而耗时费力费钱的干漆夹苎造像，当然更加适合用来造更加精美，更加奢华的崇拜偶像。”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金申说道：“就是这项技术在北齐以后，更多是掌握在宗教力量，或者依赖宗教力量生存的工匠们手里，虽然南北都有传播，但是完全可能只在附属寺庙的匠人们手里传播，就和雪区的经文雕版，印刷，佛教造像的工艺一样。”

经过两位专家这么一解说，周至才感觉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文史研究就是这样，人人都可以掰扯两句，首都出租车司机就是其中的高手。

但是真让他们去学院当教授，可就又不灵了，然而后世网络兴盛起来之后，那些人却又找到了市场，最终获得了一个美好的头衔——民间科学家。

确定了造像是真品之后，造像的归属自然就提上了议题。

这个事周至不认为是什么问题，笑道：“在三峡文保基金会决定抢救库区有价值的遗存遗迹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过程中发现的一二三级文物，需要上交给国家，对于不属于国家规定的文物，但是又具有一定人文价值和历史价值的文化遗产，基金会会有专家组对其定出等级，尽量予以收藏。”

“而这部分收藏，将来可以用于景区恢复，也可以用于遗迹搬迁后的重建工程所需，还可以用于修复部分同源，同料，同年份的重要文物。”

“华严三圣像，现在肯定属于国一级的文物，因此虽然是我们基金会发现的，但是也必须上交国家，否则就与我们成立基金会的原则和初衷相违背了。”

“董事会那边我会去汇报，相信大家都不会有什么疑义，应该有志一同的。”周至说得十分轻松：“比如港岛的李家，封家，他们捐赠给国内的文物已经很多了，而且还是从国际市场上高价拍卖回来的，基金会发现国一级文物再上交给国家，大家只会感到非常高兴。”

“什么国一，这是国宝级的文物！”夏更起高兴得跟周至握手：“虽然肘子你说得轻松，但我们都知道是多么不易，感谢基金会，感谢各位理事，董事，当然，更要感谢你这大福星啊！”

“咱们这一行，有时候气运还真是一种能力。”启老说道：“古人话本上常说一类故事，就是宝物不遇其人不出，有些人命中注定要遇见许多宝藏，就好比老王，京中称得上宝贝的明清家具，几乎都钻他小院儿里去了，到后来又传到了肘子这儿。”

“肘子现在都已经捐出来好几样重要文物了吧？气运气运，气养运，运养气，格局决定机遇，说的其实是一个道理。”讲到这里启老拍了拍周至的肩膀：“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