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要是上山去打猎, 必定是没法子带陈小幺的。
以前就算了,可现在天冷,陈小幺又有了身子不比以前, 更是没法一道去。
若是不一道去,就得把陈小幺自个儿留在屋里。
可陈小幺如今黏梁川黏的厉害, 只要是小半天没见人影,就团团转的要寻, 如若寻不到,那便委屈的厉害,眼泪说掉就掉的。
晚上睡觉, 更是要抱着睡才会安心。
陈小幺这样,就是懂事儿答应了,梁川也不会放心。
梁川很是想了一阵的法子。都想着这屋要不还是缓缓再盖算了。
不过,还没等他盘算明白到底咋办, 没过上几天,便打清泉镇里,来了一帮人。
是被好几辆板车拉着进来的。一辆板车上坐着来号人, 另辆上堆着一些个镐头、长锯子、长铲子, 还有几车, 则拉着砖瓦泥浆。
这几辆板车进村,又是一溜的人围着看。
都晓得这又是有人家要盖砖瓦屋了。
可互相看看, 也没听说啊
一直到那些个板车, 都停在了陈家那拆了一半儿的屋子前头。
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都想, 这准是梁家哥儿从清泉镇里请来的帮工了。
还挺舍得的银钱, 一下子就请了这么好些个人。
马有财起了个大早, 嘴里嚼着馒头推开院门一瞧, 也惊了一跳,心想川儿动作咋恁的快,前天才说,今天人都请来了。
又探头打量一阵,辨出这约莫都是打镇上来的,一个个脸都生的很。
打镇上来的,那就得包饭了。马有财数了下人头,心想,那不得包十来号人的饭啊。
光是做饭就是个辛苦活儿呢。
大家在这七猜八猜的,结果到了快晌午,梁川领着陈小幺一道过来看,看见这一屋子的人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子。
“川儿。”马有财马上走了过来,“打山上过来的啊”
梁川点了下头。
他的确是一大早去了趟山上。不过不是去打猎,而是往陈阿奶的坟那去,给烧纸钱去了。
原本,两人从京师回来,就是为着陈小幺想阿奶了。
但如今陈小幺有了娃娃,按习俗,有了身子的人是不好去上坟的。
梁川就代他去了一趟,还带了碗新炒的花饭、几个煮熟的鸡蛋、粥什么的,算是补上了过年那一趟。
马有财又看了眼陈小幺,笑着打招呼,“幺儿也来啦。”
陈小幺乖乖点头,叫有财哥。
马有财引着二人往屋底下走去。
梁川瞧着那群人,看了眼马有财,想了想,道“这又麻烦一回有财哥了。”
他道“我原是想过阵子,就在村里头寻的。”
但马有财既是替他寻来了,也就罢了,只是这银钱
他这话说得马有财也有些摸不着脑袋,“啥意思”
梁川蹙眉,又在那群人身上看了圈,“这不是哥帮忙寻来的人么”
“不啊”马有财道,“我还当是你自个儿寻的呢”
两人都愣了,一道往那看。
陈小幺也跟着探脑袋。
这些人,看手上拿的那些家伙,还有装扮,摆明了就是专干拆屋子盖屋子的活儿的。可既不是梁川自己寻的,也不是马有财帮忙寻的,那是打哪里来的
梁川往那边走去。
其中一个约莫是领头的,见了他,便立刻一骨碌坐起了身来。
“是梁家哥儿吧您这屋子,是打算咋个弄哇。”这领头的还挺恭敬。
梁川摸不准这情形,正要回话,忽听得一道温和男声
从后头传来,在叫他们。
陈小幺可比梁川积极,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马转过头去。
果然见是温岑。
温岑一袭布衫,正站在不远处,朝陈小幺笑,还招招手,“幺儿。”
陈小幺立时便高兴的笑眯眯,刚要两步小跑过去,忽而又想到如今肚里可还有个小的。
小幺是大人了,能随便蹦、随便跳,小娃娃怕是会颠着呢
虽然还瞧不出他的存在来。
左思右想,陈小幺还是肃着一张小脸,慢腾腾的挪过去。
温岑也不晓得他为啥这样,忍不住笑了一笑,在他脑袋上一揉。
梁川也一道跟在后头过来了。
温岑这才从袖里掏出一个绛色信封,解释道“江湛寄来的。”
温岑捡着那信里有用部分的说了,梁川才算是明白了眼下这情形。
那些个帮工,是江湛请来的。
说是这么说的
温岑迟早得回京去。毕竟他的身子不好,和江湛离得久了,肯定是不成的。
于是就定的今年七八月,把这批娃娃们再教上一些时日,温岑就收拾收拾回京。到了那时,两村唯一的这书塾,就又算是没了。
村民们肯定是多少得有些想法,毕竟你一个外头来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那娃娃们念书念到一半,又找谁去。
于是江湛同温岑一合计,打算就在五里地外茶棚子那旁边,另起地基,建个小的书院。
说是小书院,但肯定是比温岑那小茅屋要大些,等建好了,江湛也会帮着从镇上、州城里,请些秀才郎过来教书,不会误了那些真想继续往下念的孩子们的事儿。
这样一来,村民当是不会有啥意见了。
书院等天儿暖和了就会开始建,如今,请的那些个帮工,就先来帮梁川的忙,顺道帮他把这砖瓦屋给拾掇停当了。银钱么,自然也是算在建书院的里头,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
这可是个大便宜了。
江湛为了能让他们占到这个便宜,还真是煞费苦心。
再推就不至于了。再者说,如今,梁川的确也是需要更多的时间陪陈小幺。
他没说啥,反正是领了这个情。
日子一晃,便是两个月过去了。
四月,草长莺飞,上巧村整片山林里的绿影儿,都一片片抽了出来。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为着干活儿方便,梁川已经开始穿些薄的短打,陈小幺却愈发的畏寒,仍是裹着绵呼呼的厚袄子。
两人一块儿出门,穿的都不像是一个季节。
一个高大精装,一个像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可就是穿的如此厚,但已经到了第四个月的时候了,陈小幺的肚子,也已经开始慢慢的遮不住。
大约是他人太纤瘦,又或是其他缘故,其实刚开始显怀的时候,刘美花就提过一嘴,说是幺儿的肚子,瞧着像是比同样月份的略大些。
到了如今,便是穿着宽松些的衣服,也有些显眼。
于是,陈小幺有了身子的事儿,也慢慢传了出去。
自然又是成了一段时日的谈资。
本来,有了那一帮镇里来的帮工帮忙,陈家屋子倒腾起来,就快上了不少。
到了四月中的时候,旧屋拆完了,砖垒的房屋胚子,也做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