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脚下没再停顿,健步如飞,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框里装着兔子跟山鸡,肩上扛着三张狼皮,满满当当,他抬头望了望月色,想着此刻多半已睡下的人,心脏跟收获一样满。
清棱棱的月光照过来,映出青年唇边一枚浅浅酒窝。
梁家院子在村子的最北面,离山很近。
不过,梁家也并不是离山最近的一家。
在他们前头还有一户姓卢的人家,早先,卢家院子里住着一对老两口,守着两亩田,靠住在镇上的侄子一家接济过活。
后来,男的死了,只剩卢阿奶一个,不怎么出门,成日的关门闭户。
卢阿奶日子过得仔细,舍不得灯油,于是到了晚上,灯也熄的早,远远儿的看,总是只看得到梁家一户。
快到的时候,梁川下意识的越过卢家院子,去看梁家屋子的轮廓。
却不由一怔。
分明已至三更天,那一片子的灯火,却都还亮堂堂的。
农户人家都休息的早,到了这时分还没熄灯,只能是出了什么事儿。
去年,村东头有一户人家晚上遭了贼人,全村都点着油灯帮忙抓,闹哄哄的闹了一晚上。
梁川步子不由加快了
些。
到了院门口,几乎已经是用跑的
最亮堂的,分明就是梁家院子。
个提着油灯的人,正聚在梁家院门口小声窃窃着。梁家院门大敞,堂屋里也亮着灯,有个佝偻身影正在门外往里张望,面上显出几分焦急。
正是卢阿奶。
梁川心下一沉,快步跑到门口,将背篓往院门口一放。
“川儿”门外站的几个人,是隔壁王家的王大,还有他大儿子跟婆娘,见了梁川,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快步迎上来,“你打哪回来”
“山上。”梁川左右一望,没望见陈小幺,脸色不好看,不想多说话,绕过王大,便径直往院内去。
卢阿奶蹑着小脚过来,指了指里头,“小幺说脑疼,来拍门,问我有药没,我给他找了药,熬好了给放这,人就昏了”
堂屋那张四方桌上,果然搁着一个粗陶碗,里头黑糊糊一碗药汁。
梁川没听她讲完,低声道了句谢,又推开里屋门进去。
门甫一打开,一股浓重气味儿便打里头冲出来。
梁川站在门口,直愣怔了半晌。
倒不是什么难闻的气味。
相反,这味道梁川十分喜欢。是陈小幺身上那股子他熟悉的,青草的香气,湿漉漉的,黏腻又甜腻。
可不知为何,这气味竟比平日里浓了数十倍还不止,香的梁川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停滞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始转动。
“川儿,你咋了”卢阿奶见梁川发愣,还捅了他胳膊几下,催促,“你是他男人,你快看看他去。我瞧他那样儿,像是说不好。”
梁川走进去,看了一圈,寻到了人。
陈小幺不在两人一起躺过的那张炕上,他正缩在炕底下的一个角落里,身上裹着从橱柜里翻出来的厚棉被,和梁川的几件旧袄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七月的天,就算是夜间,也并不怎么凉快。
陈小幺既怕冷又怕热,冬日里要挨着梁川睡,到了夏日,又嫌男人体热,睡着睡着,就把人往外踢踢。
此时此刻,他却抖得像只雪地里的鹌鹑,分明像是怕冷,可额上又渗着一层细汗。
他听见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依旧是发抖。
但梁川靠近一步,他就跟受了惊吓似的,直往后缩。
可这屋子就这么巴掌大,他缩能缩到哪去。
“小幺。”梁川叫他一声,伸手去探他额头,只摸了一下,就把人往背上托,“起来,咱看大夫去。”
陈小幺额头烧的烫手。
这是高热。烧久了要坏身子的。
陈小幺还是躲。
他拿一双大眼睛瞧梁川,一双黑眸烧的水亮亮的,两颊晕红,却直勾勾的。
“不、不去看大夫”他望着梁川,喃喃道,“小、小幺不是风寒”
“让大夫瞧。”梁川没再顾他的挣扎,不由分说,将人连着被褥一起抓起来,背在背上,又重复了一遍,“让大夫瞧去。”
陈小幺的手和脚都软绵绵的,哪里有力气抵抗。
他被梁川扛麻袋似的扛着,蹬了两下腿,就安分了,一双细胳膊无力的环着梁川脖颈,气息一下一下的吐,香的发烫。
梁川喉头“咕咚”一声,定了定神,走到橱柜旁,伸手在里面一掏,掏出几枚碎银子,才背起人往外走去。
陈小幺浑身都是烫的,却又在发着冷汗,没多会儿,梁川背上挨着陈小幺的那一块儿,就被浸湿了。
梁川觉得背上人的汗都是香的。
梁川打小没得过什么风寒,他没见过生病是这样儿的。
等带上门出了院,等在外头
的,只剩下王大一个人。
其余人见梁川回来了,晓得这里没他们的事,便早早回了屋。
外头已然黑漆漆的,只有几点星子,和王大手里亮着的一盏油灯。
“小幺还好吧”王大提起油灯看了看,“你们上哪去”
“去找大夫。”
“啊哟,这”王大也看到了他背上的陈小幺面色不对,吃了一惊,“小幺咋了莫不是”
王大显然也知道陈小幺有怪病的事情,当下便退了半步,面上神色有几分忌讳。
连大夫都说不清楚的病,谁知道挨近了会不会染到自己身上。
“有点风寒,不严重。”梁川说。
他看到了王大的动作,眼神冷了几分,声音也沉,“王叔可别出去乱说。”
“啊,哦,哈哈。”
王大晓得梁川在把自己当傻子蒙呢,风寒能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那怪病吧
但王大也不敢多说什么,干笑了两声,搓了搓手,“不会不会,那哪能呢。”
梁川没再说话,把院外的背篓和狼皮,一起拎进了院,锁上了院门。
王大伸长脖子看着,瞧见是狼皮,很有些眼馋。
可眼见着梁川把院门锁上了,便又缩回了头,目光在陈小幺身上多晃了两圈,就提着油灯回去了。
梁川背着陈小幺,直奔下巧村的严大夫家。
这么晚了,严大夫肯定已经歇下了,但他可以敲门,多给些银钱也成,总之要让人给陈小幺看看。
梁川总觉着陈小幺这突如其来的高热,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漆黑的夜,梁川飞快的在田埂间行走。
他抄的是近道,打田间走,肯定比走土路要近些,但田埂坑坑洼洼,定然也颠簸不少。
果然没多会儿,背上的人便开始难受的哼哼,绵软手臂紧了紧,在梁川背上轻轻蹭动。
整个身体,都像软的没骨头。
梁川满头大汗,手臂紧了紧,兜着把陈小幺往上一托。
触到少年身上那块儿最软的肉,整只手都快要陷进去。
梁川咬了咬牙,深呼吸几口气,恨不得腾出一只手来,扇自己一巴掌。
他晓得不应该。
陈小幺难受成这个模样,额发汗湿了,浑身都汗淋淋的,快烧坏了,应该把他赶紧送去看大夫才行。
可此时此刻,自己却想干些别的事情。
好在眼下是晚上,四下无人,没人能看到他这幅见不得人的模样。
腰再往下,腰带垂落的地方,那片儿灰色的粗麻布,没眼瞧了。
现下这幅状况,这是人能想的事儿么。
畜生都不该想这些的。
梁川蓦的开始拔足狂奔,风灌到他口里,心脏却跳的愈发快。
背上的人愈发难受的哼了两声,显然是被颠的受不了。
不知是不是高热的缘故,陈小幺就连哼哼的声音,也变得热而软。
梁川步子顿住。
陈小幺香的太过分了。
不知不觉间,掌心已经全被浸的不成样子。
梁川脑子里一阵发懵,愣了半晌,才腾出一只手来,借着月光瞧了瞧。
起先,他以为这是陈小幺高热,在冒的冷汗。
可此刻,想到这里刚刚托着的是什么地儿,又想到那触感,才慢慢反应了过来,根本不是。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