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坐在左侧上首,此时皱眉看向阎毗,沉声道:
“你这次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伱是运河大监,河北成了这副样子,阎公可以准备后事了。”
他是故意恐吓对方,因为高熲清楚,阎毗肯定怕死,也不愿背锅,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的跑去涿郡,阎毗如果想摆脱干系,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所有罪名都往杨暕身上推。
高熲就是要把他往这条路上逼,你不告杨暕也是个死,告了反而有一线生机,你自己选择吧。
阎毗早特么选好了,他这次主动来秦王府,就是来求庇护的。
他这辈子已经吃了一次大亏,再来一次肯定是经受不住了。
早在开皇年间,阎毗就做过杨勇的太子宗卫率长史,后来杨勇被废,他受到牵连,挨了一百杖,和妻子一并发配为杨素的奴婢。
杨素这个人是真牛逼,他没有苛待阎毗,反而一直在帮对方说话,以至于两年后,阎毗先从奴婢转为平民,等到杨广继位之后,被杨素举荐去了工部,算是熬过了这场劫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阎毗肯定不会表态,只是一味道:
“臣难辞其咎,难辞其咎”
裴矩猜到高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接来了一句:
“只是初步估算,河北死亡人数已达六十万之众,别说是阎公一个正三品,就是正一品,也架不住这个罪。”
阎毗冷汗直冒,你们俩是故意的吧?嫌我胆子不够小吗?
“难辞其咎难辞其咎”他还是这句话。
这就是聪明人,罪,我是认的,但你们也别指望我一个人背了。
这时候,只听“啪”的一声,牛弘将手中的卷宗拍在了面前的长几上,老脸通红,一看就是憋了一肚子气,但他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官到了他这个份上,话真的不能乱说,字字都需要斟酌。
牛弘真的要气疯了,修建南北运河,本来就是在河北河南山西山东尚未恢复之机,勉强上马的工程,当时的形势已经决定了,工程只能慢慢来,才能将损失减到最小,如果工程杨暕不插手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死这么多人,还导致几个郡出现叛乱。
“河北再不安抚,恐人口锐减,于国不利,于民不安,”牛弘叹息道。
杨茵绛开口道:“关于安抚河北的事情,秦王已经上了奏疏,奏请陛下在益州、荆州、西南等地,施行免除奴婢部曲授田,一应收缴田亩之赋税,全部补充河北,江南经运河输送上来的货物,也优先卖给河北,如今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只能是苦一苦大家,先把河北安抚下来再说。”
这项政策,完全就是针对世家,聪明人早就看出皇帝用的是拖刀计,嘴上说是两年,但是两年之后还两年。
按照皇帝这么大兴土木,只怕终此一朝,这项政策都不会改变,长此以往自然就成了永久之策。
眼下大厅里的这些人,家族基本上都已经吃上这条政策了,因为他们大部分是北方人。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都免除了,其它地方也确实该免除。
所以牛弘赞成道:“秦王良策,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单是蜀地加上荆州,全力帮持河北的话,不出三年,河北就可恢复。”
“远水难解近渴,”裴矩皱眉道:“此项政策,听起来似乎绝对可行,实则艰难,从蜀地和荆州收上来的多余赋税能否真的用在河北,尚未可知,民部每年的开支和年初的预算,一半都有出入,钱收上来怎么用,用在哪?是要看当前形势的,而不是我们想当然。”
“专钱专用不就行了吗?”牛弘皱眉道。
道理上是行,但实际行不通,裴矩不好明说,皇帝就要西巡了,还打算修驰道,你觉得这个钱收上来,真的能用在河北身上吗?
裴矩只能道:“最好还是议一个真正能有益河北的政策,比如王妃刚才也说了,江南的货物可优先供给河北,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再加一条,允许河北赊账。”
牛弘楞道:“此举治标不治本,朝廷还欠着河北的账呢,你现在让人家去欠账?恐怕说不通吧?”
“纠正牛公一点,欠账的是齐王,不是朝廷,朝廷没有跟河北借粮,”裴矩笑道。
真特么狠啊,你们想干什么?牛弘瞬间明白了,你们是想赖了河北这笔账?
杨暕他拿什么去还账?还不是得靠国库?牛弘已经是怒到极点,额上青筋暴起。
这时候,杨铭终于开口了:
“此策不甚妥当,有待商议,河北的钱,还是要还的,至于如何安抚河北,大家私下里好好琢磨琢磨,等到朝会举行,咱们再好好商量。”
杨铭这么一表态,牛弘顿时松了一口气:
“免除河北赋税不切实际,但眼下两条运河相继开通,或许我们可以让河北真正吃到这条河的好处。”
杨铭点头赞同道:“不错,以漕运为主,再辅以政策,才是安抚河北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