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今后就必须这么想了,”杨广拿出一封奏疏,远远的扔给了儿子,道:“你自己先看一看。”
这封奏疏,就是状告高盛道的,是御史台安排在地方的官员上告的,但是上面只说了高盛道私授田亩、私开官仓的事情,没有一个字提到高盛道与贼首高应年有关系。
可是刑部抓人的时候,明明白白的记录着,高盛道疑与叛军有所交集。
这是怎么回事?
杨铭一脸错愕的看向老爹。
杨广笑道:“勾结叛军,是朕给他加上去的,知道为什么吗?”
杨铭一震:“父皇打算杀了高盛道。”
“愚笨!”杨广笑道:“朕要杀他,用得着这样?”
这倒也是啊杨铭疑惑道:“那父皇是什么意思?”
杨广徐徐道:“记住了,做任何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一个选择的余地,朕给他加这一条,就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杀他,也是这一条,朕可以随时随地杀高熲,这一条是悬在高熲头上的一把剑,什么时候落下去,在朕一人。”
草,感情是针对高熲的?杨铭好奇道:“这么说,父皇这一次是打算放过高盛道?”
杨广还是摇头:“我不会放过他,但是你可以放过。”
杨铭还是不懂,你这话说的也太深奥了点。
见儿子一脸疑惑,杨广解释道:
“高熲于朕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是不会真心为朕效力的,但是他好像挺看重你,所以这个人就留给你吧,朕要杀他儿子,你帮着开脱,他不是也能欠你一个人情吗?”
杨铭恍然大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高熲现在对自己应该是诚心诚意的。
杨广似乎看出了儿子的想法,继续道:
“不要信任任何一个人,记住了,你进了东宫之后,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血缘至亲尚不会指望你好,难道你还指望别人希望你好吗?”
杨铭一愣,随即叹息一声:“儿子受教了。”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杨广突然加重语气:“不要以为那么多人围着你,捧着你,就飘飘然了,这些人今天能捧你,明天就能对付你,怎么能让这群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杨铭长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老爹这是在给自己上课呢。
“重回正题,”杨广继续道:“如果高盛道不是高熲的儿子,你觉得该杀否?”
“于情,不该杀,于法,必须杀,”杨铭道。
杨广皱眉道:“如果都谈情理,还要律法做什么?”
杨铭不解道:“高盛道所为,安抚了百姓,收获了民心,此为情理,民心总是要顾及的吧?”
“不要在意民心,民心是可以引导的,”杨广道:
“所以朕才给他加了一个于情于理都必杀的理由,那就是勾结叛军,你以后做事情,也要这样,用人的时候,要先在他们头顶悬上一柄剑,亦可以称之为枷锁,人没了枷锁是很可怕的。”
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官员都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缺点,因为没有缺点的人,皇帝不敢用。
皇帝在算计大臣,大臣也在算计皇帝。
杨素贪财好色,是做给皇帝看的,高熲清高寡居不近人情,也是做给皇帝看的。
那么看似没有缺点的人,反而会被清理出去。
杨广继续道:“用人的第一条,就在于你能否掌控他们,有些人当下无法掌控,无妨,踢出去让他们反省反省,回来的时候若还是不清醒,就让他彻底滚蛋,若是学乖了,就值得一用,杨素苏威的几番起落,就是这个道理,高熲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朝堂,也是这个道理。”
“儿臣受教了,”杨铭是真的受教了,帝王权术绝对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不当皇帝,真的不知道当皇帝有多难。
别说是当明君了,当个昏君都不容易。
杨广拿起一本奏疏,打开阅览道:
“你如果不想成为房陵王的话,今天朕跟你说的这些,最好记住,也好好的回味一下,好了,今晚去你母后那里用膳吧,告诉她,朕今晚不过去了。”
我懂,你拿杨勇暗示我,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柄剑,意思是我要不听你的话,你随时还能废了我。
这特么的,皇帝还真是孤家寡人啊,你拢共就俩儿子,你都算计了。
杨铭起身道:“父皇教诲必不敢忘,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