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没有粮食,”宁长真道:“我辖地匪盗四起,疲于应对,田亩稀少,赋税收缴艰难,库中没有存粮。”
“得罪了太子,不太好吧?”宁洄藻皱眉道:“儿子听说,当今太子极得人心,冯盎有意让玉致做太子的女人,此事若成,冯盎在岭南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于我部族不利。”
“冯盎?”宁长真呵呵道:“他比我难多了,被人重视,也是被人惦记,人踩在刀刃上,一个不好,就会弄伤自己,他是求外以保内,殊不知,我岭南已经被盯上了,与其求人,不如自保。”
宁洄藻疑惑道:“何为自保?”
宁长真慢悠悠的踱着步,悠哉悠哉道:
“当今皇帝,雄心壮志,继位不过六年,大事是一桩连着一桩,对于大隋来说,突厥、高句丽这是外患,而我岭南,是内忧,自秦汉以来,南北王朝对我岭南,一直是采用羁縻之策,便是他们口中的以夷制夷,以其俗治其俗,时至今日亦是如此,但是当今皇帝,担任扬州总管时,曾对人放言,岭南不应特殊,其赋税宜参照各地缴纳,人家早就想打我们的主意了。”
宁长真继续道:“所以我岭南今后,不应与外界过多交流,独据一方,自善其身,方为固本之策,若大隋律法在岭南颁行,各部族帅酋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哪有这么容易?”老三宁据笑道:“历代多少皇帝都办不成的事情,当今皇帝就能办成?”
宁长真道:“东都、运河,哪件事是历代帝王办成的?人家不照样做成了吗?冯盎是个笨蛋,不知羁縻之策于我有利,反而像条狗一样去巴结人家,殊不知岭南就属他们家势大,朝廷要动岭南,先得收拾他。”
“这么看来,山东有民造反,对我们来说还是好事,这样一来,皇帝打下高句丽,还需整顿山东,无暇顾及我岭南,”宁洄藻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皇帝太子都得罪,我们今后只怕是步步维艰。”
宁长真道:“今后的事,今后再说,高句丽也不是那么好打的,要不然也不会征召百万大军,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朝代,能供应的起百万大军的粮饷辎重,此番征讨,后勤必出问题。”
“既然父亲主意已定,那么东宫来的那个崔谓,又该如何打发?”宁洄藻道。
宁长真道:“自然是请他进来,告诉他我们的难处,让他来吧。”
被安顿在客室的崔谓,被人引到了后园,见到宁长真之后,崔谓笑道:
“宁使君考虑的如何了?”
宁长真最大的职位,是岭南道安抚使,所以称之为使君,崔谓是个送信的,叫令使。
“老夫昨日已经令人查验各库,所存库粮不足二十万石,虽有心而无力,”宁长真叹息道:
“这样吧,信,虽然是我那义妹写的,但老夫知道是太子的意思,库存粮食,崔令使可带走十万石,以解太子燃眉之急。”
跟你要一百万,你给十万,这是打发要饭的,你要是真没有,我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有。
崔谓笑道:“岭南不问世事,偏安一隅,竟也如此艰难?”
“农事不足,屯田有限,自不能与中原繁华之地相论之,”宁长真笑道。
崔谓微笑点头:“既然如此,我一个信使,做不了主,也就不多问了,不过太子有意要求宁使君长子洄藻入京相见,我这里刚好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押运这十万石粮食,不如就让大郎随我一同回去吧?”
他的这句话中,“要求”俩字,语音更重一些。
宁洄藻顿时一愣,吃惊的看向他爹,明摆着这是要拿他当人质。
当今太子够阴啊。
宁长真看向长子,笑道:“既是太子有心,你便去吧。”
“父亲”宁洄藻目瞪口呆,目光求助,他希望他爹能够拒绝。
在岭南,他潇洒的一批,去了京师,狗屁不是。
宁长真笑道:“玉致眼下不是也在京师吗?去了那边,你也有个亲近之人,等见过太子之后,便及早回来。”
他是在暗示儿子,千万要和冯玉致多多亲近,在京师,能保你的只有冯玉致。
宁洄藻面如死灰,见了太子,我就能回来吗?我什么时候回来,可由不得我自己啊。
但是他很怕他爹,也很了解他爹,知道父亲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
于是宁洄藻只能客气的朝崔谓揖手道:
“今后还要崔令使多多照顾了。”
只要离开岭南,他就得仰人鼻息,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崔谓笑了笑:“大郎的押运队伍,需自备口粮,不然十万石一路北上,人吃马嚼的,到时候只剩下九万石,这个数字可不吉利。”
他也是在暗示宁长真,你给的这点粮食,对你来说,不吉利。
宁长真深感此人难缠,微笑道:“自当如此。”
崔谓,是杨约的心腹随从,没点本事,也不会被安排在杨茵绛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