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洛阳的裴淑英,抽空去了一趟荥阳,看了看儿子的王府建的怎么样了。
元文都差不多在这里呆了一年,就是为了督工郡王府的工程,眼下的河南,好的料子当年修洛阳的时候基本都掏空了。
所以杨铭才会让元文都来,因为他是本地户,有办法搞到好的工程材料。
自己儿子的王府是一定要修的漂亮,不是杨铭铺张浪费,而是顾忌很多,杨瑾的宅子如果不如杨瑞的,他担心裴家会不满意。
虽然次子不如世子,这是明摆着的,但是眼下两人还都是郡王,按规制,府邸的一应建造是同级的。
荥阳王府基本完成,所以过了年,元文都也可以回京了,新王府这边会有奴婢留守,负责日常养护,等到杨瑾成年才会就藩,早着呢。
返回的洛阳的路上,裴淑英劝说独孤凤儿与自己一起回去,
但独孤凤儿摇了摇头,道:“杨裴两家现在已经貌合神离,王府里面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你难道希望独孤家也掺和进来吗?”
裴淑英笑道:“话不要乱说,我们两家好好的。”
“阿云不用诓我了,我虽身在洛阳,但知道的未必比你少,”独孤凤儿笑道:“别忘了,洛阳现在是东都,六部十一寺都有驻东都的官员,他们私下在谈论什么,阿爷都能打听到。”
裴淑英笑了笑,没有说话。
独孤凤儿继续道:“或许杨茵绛,还有你我,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心思,但是咱们三人背后的家族,可不会轻易放手,因为他们身上承担着一个家族的重任,事关家族兴衰,也由不得他们一言可决。”
“不瞒凤儿,我也因此事苦恼,”裴淑英叹息道:“我其实并没有争位的念头,从嫁给杨铭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什么都想好了,相夫教子,与君偕老,便已是人间幸事,但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没错,伱是想的简单了,”独孤凤儿道:“因为你是裴矩的女儿,身后还有河东裴氏这样的豪阀支持,就算裴矩没有这个念头,裴家肯答应吗?家主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族内的人才会以你马首是瞻。”
裴淑英错愕道:“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因为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独孤凤儿道:“别忘了,我在圣后身边呆了三年,她老人家从前的悉心教导,我自从记起来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了。”
独孤伽罗当年也是一片苦心,族内男丁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一旦离世,家族必然衰落,所以独孤家必须早早与杨家联姻,方可延缓衰落的势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独孤凤儿出事了,以至于独孤家最好的一次复兴机会,被弘农杨窃取了胜利果实。
独孤纂甘心吗?他不甘心,尤其是闺女恢复的越来越好之后,独孤家已经有下场的打算了。
毕竟独孤凤儿是二圣钦定的杨铭正妻,是因为发生意外才不得已取消婚约,但现在,独孤凤儿越来越正常,而皇帝杨广却不怎么将独孤家当回事,所以为今后着想,独孤家都不能不争了。
别看独孤家的地盘在洛阳,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关陇贵族集团。
裴淑英也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猜到独孤凤儿为什么不肯回京。
她这是在为杨铭考虑,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将独孤家再拖进来,那样的话,杨铭会更头疼。
裴淑英不会再劝了,于是道:“那你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患病的吗?”
独孤凤儿双眉微蹙,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
“记得常给杨铭写信,他很记挂你的,”裴淑英道。
独孤凤儿强颜一笑,点了点头。
紫微宫,御史台大夫张衡,将京师送来的一份奏报,呈给了杨广。
御史台的所有密报,是直接跨过三省六部,直递皇帝的。
这个部门有插手刑法的权力,但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风闻奏事,基本算是大隋的东西厂,但没有东西厂权力那么大,这也是由当下的社会阶级构造所决定的。
这是世家天下,是门阀士族最鼎盛的时期,说白点,皇帝与门阀共天下,所以一个由寒门士族组成的御史台,对大臣的杀伤力非常有限。
杨铭曾经一度认为,这个时期的皇帝,就是一个集团董事长,你不能带着大伙赚钱的话,那么董事会就会商量罢免你。
而杨坚无疑是非常牛逼的一位皇帝,篡位之前我和你们谈钱,我有口饭吃,你们怎么也能喝口汤,篡位之后咱们不谈钱,谈理想,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将大隋建设成为一个繁荣富强的帝国。
至于杨广,就更狠了,都是老子的钱,谁敢惦记我杀谁,结果好了,被反杀了。
杨广看完奏报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挥了挥手让张衡退下,然后便将奏报随手扔在一边。
他是真的不在乎,老二想要弄死那个魏征,完全是合理的,事情只要合理,就没有问题。
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不合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