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王杨瑾,眼下在萧皇后的寝宫,与杨瑞都住在那里。
裴淑英自然是一人独住,按理说,洛阳也有秦王府,她应该住在那里,但是并没有,杨广直接让她住进了宫里,名义上说什么方便照看两个皇孙。
这对东宫一派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但东宫那边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先不说皇帝皇后,首先就不敢招惹裴矩。
“阿爷喝茶,”裴淑英挥退那些陌生的宫女,然后坐在自己的父亲对面,她在知道杨茵绛复位之后,神态表情如故,没有任何变化。
裴矩看在眼里,老怀大慰,闺女成熟了,
“你不要乱想,杨茵绛的起落,本来就是陛下因朝局而落子,如今一局过罢,自然要收子重来。”
裴淑英笑道:“我可没有乱想,是你在乱想吧?”
裴矩哈哈一笑,指着自己脑袋道:“我每天从早晨睁开眼,到晚上就寝闭上眼,脑袋里就一直在乱想,身居高位,如履薄冰,由不得我停下来。”
裴淑英托腮道:“一局过罢,那么新的一局,又是否会豁然开朗?”
“自然是柳暗花明,水落石出,”裴矩笑道:“这次返京之后,就是拨云见日之局,杨铭是要上去了,杨暕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但也不会死。”
裴淑英蹙眉道:“阿爷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齐王帮不上忙,”裴矩道。
裴淑英叹息一声:“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做父亲的老是算计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了,就是一张笑脸,用不着了,便弃之如敝屣,阿爷有没有算计过我呢?”
裴矩一愣,双目眯起,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闺女,半晌后,他摇头道:
“我就你一个闺女,怎么会算计你?”
裴淑英笑道:“我虽愚笨,但是从小到大,阿爷哪句话在撒谎,哪句没有,别人看不出来,但你瞒不了我。”
裴矩忍不住笑道:“所以说,你是为父唯一的软肋,还有,你并不笨。”
“杨茵绛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裴淑英道:“尊重杨铭的任何决定,这是身为妻子的本分,正如阿爷方才所说,我等皆为棋子,又何必在意执棋之人将你置于何处?”
“当然不在意,为何非要做棋子,而不是棋盘之外的弈者呢?”裴矩笑道。
裴淑英道:“阿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身为棋子而不自知也,我们有可能是弃子,也有可能是决定成败关键的胜负手,但绝对不会脱离棋盘。”
不是没有机会裴矩心道,如果你做了皇后,那你就是执棋之人。
裴淑英不再与自己父亲聊这个话题,而是岔开道:
“这里距离荥阳很近,我想去看一看瑾儿的王府如何了。”
裴矩点了点头:“东都洛阳,天府之地,陛下过了年才会回京,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随处逛逛,毕竟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裴淑英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裴矩起身离开。
东京洛阳,正式更名为东都,但大兴可不是西都,而是首都。
裴淑英这还是第一次在东都城内游玩,上一次她和杨铭所在的洛阳,是洛阳县,已经跟眼下的洛阳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先是和萧皇后请示了一下,然后便独自带人出宫,直接去了赵国公府。
从正妃变成侧妃,不影响任何人对她的尊重,不提杨铭对他的宠爱,单说裴矩,就不会有人敢轻视她。
河东裴这个家族非常有意思,在南北朝时期,族内的人分别在北周,北齐、南陈、南梁担任要职,而且都是身居高位,也就是说,这个家族,是少有的在全天下都吃得开的家族。
随便一个姓裴的,当你跟人打招呼的时候,自报家门说老家在河东,别人都会高看你一分,就像你说在上海有两套房子。
赵国公独孤纂在参加朝会,所以迎接裴淑英的,是他的三子独孤瓒,因为老大独孤寅,是河南县县令,老二独孤薪,正忙着跟杨暕要钱,老三身上没差事,闲在家里。
“凤儿呢?她不在家吗?”裴淑英问道。
独孤瓒赶忙道:“凤儿在郊外游猎,王妃来的不巧,我现在派人去找,恐怕回来也得下晌,恐让王妃久等。”
裴淑英笑道:“这丫头也是,不惦记着回京,反倒乐不思蜀,你告诉我她在哪个位置,我自去寻她。”
“是,我这就派人带您去,”独孤瓒大喜过望,家里的人谁都劝不了自己妹子,但是裴淑英出面的话,肯定不一样。
接着,赵国公府拨出十名随从做向导,带着裴淑英的车队出城,前往独孤凤儿游猎的营地。
洛阳周边,最好的游猎场所,其实是西苑,也就是后来的上林苑,方圆四百里,珍禽异兽俱全。
但可惜,这是皇家园林,独孤凤儿是进不去的,所以她的营地是在洛阳南边的尹水河畔。
有水的地方,鸟兽自然就多,因为动物也是要喝水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