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这笔帐,到底该怎么算?杨铭心里大致有谱了。
不能着急,要慢慢来,虽然他明知道这些钱很多一部分,都被官府上上下下给吞了,但他也没办法。
大隋国情如此,这是自魏晋以来便形成的陋习,已经延续数百年了。
想要改变,只有一个办法,大洗牌。
而洗牌只有一种方式:一场波及全国的全面战争。
大概七天后,各州郡的左官才相继到齐,这时候的总管府后堂,已经是挤满人了。
杨铭再一次主持这场花钱大会。
“既然两次都是玄感的鄂州,那这次还是玄感先来吧,”杨铭坐在主位上,澹澹道。
杨玄感点了点头,朝身后的几名江夏左官使了个颜色,立时便有一人起身,朗声道:
“禀殿下,江夏码头修缮,需钱二十三万贯。”
“因江夏无大料,因而木料采办至巴东郡,用的是蜀地的杉木,每根大料长八丈,宽十三寸至十八寸不等,一捆五根,约一千三百贯,此番修缮需六捆,共钱七千八百贯,运输一项,江夏码头出运船六艘,人力饮食、途中靠岸休整,消耗约两千贯,故:木料一项,需钱九千八百贯。”
“石料一项,可在江夏地区就地取材,因开采不易,颇为耗时,故需增加人力,耗钱三千贯,运输一项,需调拨骡车一百驾,力夫一千人,耗钱六千贯,修缮所招募工匠五百人,耗钱四千贯,损耗两千贯”
等到此人讲完之后,元文都这边也合计完毕,比杨玄感上一次的二十三万贯,少了两万八千贯。
杨铭点了点头,然后朝杨玄感道:
“十八万贯,你看能不能干。”
杨玄感一愣,我特么都缩减了,你还让我减?
于是他回头看了那名左官一眼,后者无奈的点了点头。
杨宣感道:“殿下说多少,就多少吧。”
“什么叫我说多少就多少?”杨铭反问道:“尔等一粟一米,皆为国帑,本王也是为国家省钱,北方用兵要钱,南边赈灾平叛也要钱,你们把钱都花了,国家用钱的时候无钱可用,到时候是你担责还是我担责啊?”
杨玄感憋着一肚子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杨铭扫视堂内,继续道:“如果有谁觉得自己能担得起责,你用多少钱,本王这里都照批,只不过将来朝廷问起来,你们得靠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去顶。”
“担不起,担不起”堂内众人纷纷附和。
杨铭这才朝元文都道:“江夏码头修缮,需钱十八万贯,就这么定了,记录。”
元文都点了点头,提笔写下。
这下子,底下这帮人心里大概有数了。
无论他们报多少,杨铭这边必定会给他们削减三分之一,而他们也不敢往高了报,因为人家要的是明细,明细是有具体价格的。
你不能说杨玄感要的木头一捆一千三百贯,你这边的木头就得两千贯,这明显对不上嘛。
于是他们也不在预算上搞猫腻了,既然从国库搞不到钱,再想其它办法吧。
杨玄感都认栽了,他们不认,能行吗?
原本慕容三藏的江陵郡,上次预算还是亏空的,现在直接开支相抵了,他自己就给减少了几十万贯,在此基础上,杨铭又给他缩减了几十万贯。
慕容三藏只能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一下子削减了这么多,但杨铭一点不担心这帮人会从老百姓身上找补亏下的钱。
因为杨铭会派人盯着,你们可以从大户那里补亏空,但别想从平民身上搜刮。
世家,已经干掉一个文氏了,杨铭正琢磨着从地方官里找一个冒头的杀了立威。
就看谁运气不好,撞到杨铭的刀口上。
这次的预算,省事很多,大约傍晚时,已经全部报备完毕。
有人一脸沮丧,有人神情轻松,有的灰头土脸,还有杨玄感吊儿郎当,表情各不相同。
“好了,本王也就不留诸位吃饭了,不过我还有一句话,希望诸位牢记于心。”
杨铭起身道:
“诸位做为地方主官,便是一方百姓之父母,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谁落得一身骂名,又有谁得百姓爱戴,本王这里都给你们记着呢。”
“别总觉得自己能花国库的钱,每年的开支预算,其实是用国家钱,办国家的事,而你们,只不过是那个办事的,事情如果办的不好,也不过就是换个办事的人而已。”
说着,杨铭看向杨玄感:
“玄感在江夏地区,为官清廉,得百姓爱戴,实乃楷模,今本王当上奏朝廷,为玄感请柱国之勋位,望尔等自勉。”
说罢,杨铭转身离开。
杨玄感愣在当场。
好家伙没有白让你数落一天啊,感情还有这么大多好事等着我呢?
大隋勋位十一等:上柱国、柱国、上大将军、大将军、上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上仪同三司、仪同三司、大都督、帅都督、都督。
杨铭等于直接给没有勋爵在身的杨玄感,谋了一个第二等的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