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虽之前被罚于沉沦涧面壁七日，但他心知北首此举也是为他考虑，修道之人岂可戾气过重，故而他先踏前一步，作揖道，“呵呵，吾开阳时轻年浅，武功甚微，早闻归墟夺造化神力，今日便先于各位前辈前下去一探究竟。”

言毕，开阳衣袍无风鼓动，周身一丈风声炸裂骤响，见归墟肉眼所见皆是一片黑暗，内心不敢大意，双手一结法印，体内真气咆哮，霎时间，一道高约百丈的火影威严的立于云清君泽身后。

“开阳神功，八部神龙火。”

细细望去，百丈火影与上次大战妄仙人时所施展的那道火影巨身却有略微不同，此时的火影巨身其头顶升腾着赤金蓝三色火焰，以往只是单独赤色。

巨影一闪，开阳便直坠归墟，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众位北斗仙王见开阳凝气便是施展绝学，皆是轻轻一笑。随即，众人也不落于其后，身形皆是一闪便没入归墟中。

归墟深不见底，体内真气自然极为重要，不可浪费一丝一毫。身外法身虽与人战斗时，威力巨大，但此时显然并不适合，其余北斗仙王显然是经验老道。

另一侧，立于归墟之西的南斗六位星君，见状纷纷摇头一声苦笑。

“吾等便在此久候，若有异况，吾等也可接应一二。”天府殿主司命星君无奈说道。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同属一脉，自是同气连枝，不分彼此。

开阳凝气稳住身形，立于归墟之中，细细观看四周，内心愈加惊讶。四周吞噬之力磅礴无比，体内真气竟似乎蠢蠢欲动。归墟内，向下的吸力更是骇人，愈向下吸力愈大。目极之处是漆黑一片，只有身后火神虚影暂放萤火之光。

“天地之力，浩瀚无穷，果不是微渺人力可抗拒的。”开阳一声感叹，而后将火神巨影收纳入身，并在体表凝成一真气屏障。感受到体内丰盈的真气，开阳身形再度下坠。

约莫三柱香之久，开阳身形下沉已近万丈，已是渐渐支撑不住了。

“归墟吞噬之力果然恐怖，我开阳神功体内所练真气仅有少许，凝练片刻就会受到吞噬之力吞噬。”双眉微锁，开阳身形不再停留，施展绝妙身法，竟踏着吸力，身形如大鹏扶摇而上。

五柱香之后，开阳身形闪出归墟，立于空中时竟觉月光有些刺眼，身形顿时一阵摇晃，脸色微微发白。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开阳面露苦色，心里想到六位殿主成名在前，果然不可小觑，吾虽以天资为傲，但想要追赶而上，怕是需要一番努力。想到此处，开阳倒也不妄自菲薄，毕竟年轻是最大的资本。

可惜，锐气正盛的开阳并不知晓，其实只有他一人探究了归墟，其余几位仙王只是停留在归墟，并未下坠多少，由于归墟没有光线，吞噬之力极强，所以开阳并不知晓。但说到底，这也是北首天枢的授意。

过刚易折，刚柔相济，才能天人合一。

感受到体内真气虚浮，开阳运行开阳神诀，开始养生纳息。

海风拂面，夹有一丝丝淡淡的腥味。约莫一刻钟流去，开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色稍显红润，正欲凝神看向归墟时，耳边响起六道破风声，循声望去，只见北斗六位仙王除却北首外，皆一脸气喘，面色苍白的立于海面之上。

众人稳住身形，相视一眼，纷纷苦笑，心里却都在叫骂，“这么会演，都是戏精啊。”不过却没人怀疑北首，因为若是北首也装出脸色微喘的话，那可就露了陷了。

开阳见诸位仙王面色苍白，轻轻一笑道，“不知诸位仙王下坠多少，可曾探的归墟之秘？”

众人苦笑一声，微微摇头。倒不是不能说，而是一说若是没有开阳下坠的多那可就露馅儿了。

北首天枢适宜说道，“吾仗纳气往生诀下坠四万丈有余，不见其底，遂放弃。”

开阳双眼一凝，内心极为惊讶，他下坠才将近万丈，然北首却可达到四万丈有余，而且观其模样，显然是并未出全力，难道这就是他与北首之间的距离吗？

天权等仙王此时也一一摇头叹息。

“天权两万丈已经难以沉受，北首不愧为近道之人。”

“天璇两万丈，不能忍受。”

“天玑两万丈，不堪重负。”

“玉衡两万丈，体内真气不支。”

“摇光两万丈，已有晕眩之感。”

几位仙王面不改色，可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呐。

开阳一一听之，心里叹息一声。

北首天府心里腹诽之时，却是呵呵一笑。

“呵呵，开阳殿主不比过于自谦，开阳神功乃是绝妙杀伐之功，若是练到极处，火神虚影头顶三花聚鼎，化为无形，凝成阴阳二气，那等威力亦不可同日而语。”

几个呼吸之后，天权等五位北斗仙王经过一番养气纳息之后，面色皆有好转。

呼出一口浊气，天璇却是慨叹道，“天地之力何其浩渺，人生于天地之间不过百载，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逝于时间洪流之中。今日我等立于归墟之侧，遥望这清冷冰轮，谁又知晓，此时此刻，清冷冰轮又在照耀哪位古人。

众人沉默。

北首天府的声音再次在开阳耳边响起，“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畏将来。正所谓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会相逢，我等与清风共明月，只是人间一过客尔。”

北首天枢言语落地，归墟之西一道火光闪耀，将众人思绪拉回现实。

“呵呵，约定时间既到，众人准备，七息之后，我等结北斗七星大阵，南斗星君结南斗六星大阵。北斗七星阵为阳，南斗六星阵为阴，一阳一阴，一正一反，两阵若成，归墟吞噬之力必然大涨，诸位需可小心一二。”北首天枢细心嘱托众人。

七息过后，六位仙王经过吐纳调养，体内真气已至充盈之态，众人纷纷凜神以待。

归墟之西，又有一道火光闪耀而起。

北首天枢眼神一凛，一声大喝，“结阵”。

众人闻言，纷纷按照北斗七星位身形一闪，而后体内真气冲天而起，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众人口中默念法诀，双手纷纷结出纷繁复杂的手印。

北斗七星阵，施法者需脚踏北斗七星位，连为一体，成地印。施法者双手结纷繁法印，成人印。体内真气再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体内更需提供七次阵法所需真气才可结天印。天，地，人三印成，则北斗七星阵起。

然而异变骤起，就在众人体内真气提供至第四次的时候，开阳殿主率先感到体内真气不足，身形一阵摇晃，紧接其余五位仙王，天璇，天玑，天权，摇光，玉衡亦感到体内真气不足，难以续阵。

北斗七星阵渐渐不稳了。

北首天枢见状暗叹一声，“不好。”随即一心化二用，右手单手结北斗七星阵印，左手结纳气往生诀印，强提体内真元。

风声渐大，波涛汹涌。北首天枢一声低喝，体内真气瞬间饱满。左手再结法印，体内磅礴的真气化为股股真气洪流，顺着地印流进其余六位仙王体内。六位仙王稍感体内真气充盈，都是微松口气。

然而异变又起。

六位仙王身体竟再次剧烈颤抖起来，北首大惊失色，不曾料到北斗七星阵所供七次真气竟如此庞大，刚才所传真气怕只是九牛一毛，随即顾不得其他，左手再次结纳气往生诀印，再提体内真元。

天地顿时失色，乌云密布而来，海面上巨浪滔天。

天枢再次大喝一声：“凝！”一声落下，天地突然暴雨骤至。

体内真气在纳气往生诀的回复下，北首竟强提真元一十八次，磅礴无比的真气从天灵盖冲天而起如洪流般源源不断流向其余六位仙王。

如天璇之流，体内可强提两次真元已是不易，强悍如妄仙人或可提五六次真元已是惊为天人，然北首天枢能提一十八次真元。

恐怖如斯！

天地再现异色，暴雨骤停，黑云驱散，天空中一片皎洁月色。

七息之后，众人体内终于连供七次真气。

一道神秘莫测的天印在众人头顶显现而出。众人长舒一口气，手印不忘转换，地印，与人印也显现而出。天地人三印合而为一，北斗七星阵终于形成了。

散去法印，六位北斗仙王纷纷朝北首天枢躬身道谢。

天枢一笑微微摇头，却不料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北首。”其余六位仙王大惊。

乾连点自身两处大穴，北首天枢面色苍白说道，“无妨，只是真气运转过多，经脉有略微撕裂疼痛，回去好生修养便是。”

六位仙王闻言，再次抱拳说到，“我等，谢过北首。”

另一边，归墟之西，南斗六星阵在众人连提六次真气之后，终于也形成了。只不过与归墟之东那边不同的是，南斗六星君似乎早有准备，众人在周身布下了几道恢复体内真气的法阵，所以众人在结南斗六星阵时，几乎是毫无压力，一气而成。而不像归墟之东那边声势浩大。

当然，南斗六星君这边在结阵时，也是稍有波澜，但都是心理上的，毕竟乌云密布，暴雨骤至，巨浪翻天，一片末日之景。

鬼知道归墟之东发生了什么。

南斗六星阵，北斗七星阵两座法阵遥相呼应，归墟吞噬之力顿时大涨，原本海水平静流入归墟之中，观之现在，周围的海水竟被激起百丈之高，疯狂的涌入归墟之中。远处望去，就像一道水墙将归墟裹于其中。

阵成之后，北斗仙王与南斗星君化为一道道光影，转身离去。

几个呼吸之后，十三道身影立于蓬莱海岛堤岸之上，望着稍微降下的海水警戒线，众人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随即，南斗六星君齐齐望向北斗七仙王，皆面露愠怒之色。

南首司命星君刚想开口询问，却不料北首天枢转身望着空中清冷冰轮，一脸惊叹之色的说道，“呵呵，今天太阳好大啊。”

南斗众星君一脸鄙夷，然看向其余六位北斗仙王，没想到除开阳之外，其余五位北斗仙王也是齐声说道，“呵呵，北首说的是，今天太阳好大啊。我等就先回去晒被褥了，诸位告辞。”

五位仙王连同北首呵呵一笑，瞬间化为六道光影离去，只余开阳在原地似乎在赏海中月色。

六位南斗星君一脸无奈，只得离去。

南首司命星君心中更是腹诽不已，“老东西。”

海上的月是水中月，眼前的景却物是人非。

曾几何时。

有一位生性逍遥之人带着两位稚童在此观月。他们一人舞剑，一人练拳，一人抚琴。

犹记得那人舞剑时，喜欢诵一首诗人的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在望月时，身在外漂荡的人也在望月。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倍加痛苦。

逍遥的人有多么逍遥，惆怅时就有多么惆怅。

世间哪有真逍遥。

可月亮却一直是月亮，有阴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