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太孙这边的织机可太漂亮了,所有织机大小一致,零件都完全一样,这可省了老大的麻烦了。
现在他只好奇一件事,那就是皇太孙是如何制造出这么多织机,而且还能保证完全一样的。
“敢问这位老弟,你能说说这织机是咋打造出来的吗,为啥能做到这般一致……”
“车床呀!”
“只要设定好固定的尺寸,车床一动就能车出来,自然所有零件都完全一样啦!”
“车床是啥?”
“车床……”
老匠人突然发现,自己在京城作坊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到了外边还真挺难跟人解释。
“就是一种特殊的工具,专门生产各种零件的东西!”
“这……”
孙开山一脸大写的懵逼,完全没听懂老匠人说的是啥。
但老匠人已经没心情跟他费口舌了,撂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你就别乱打听了,你就知道一点,这样的织机俺们京城的作坊,一天能产几千张,不出十天半月就能把苏州城装满就行!”
孙开山和身后的一众作坊主,一听到这话集体不澹定了。
如果真如老匠人所言,那他们以后只能喝西北风了!
“敢问老弟,你们京城的作坊真有这么大能耐?”
老匠人满脸得意地扬扬头。
“那是自然!”
“别说生产织机了,就是给朝廷生产甲胃、战车,俺们也不在话下!”
“这……”
孙开山再次陷入沉默,同时对于京城的作坊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啥样的作坊,又能生产织机,又能生产战车之类的东西?
不过眼前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他们跟皇太孙的对赌失败了。
虽说双方从来就没交过手,甚至都没见过面,但双方一直在暗中较劲。
苏州作坊主不愿意让皇太孙插手纺织行当,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这才配合张天佑跟皇太孙作对。
如果没有这层利害关系,就是张天佑说破天他们都不带搭理的。
然而,严酷的现实告诉他们,他们即将失去赖以为生的本钱了。
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织机数量,在皇太孙面前不堪一击!
众人在参观了一圈官府的纺织作坊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从作坊里出来。
“诸位,现在咱们咋办?”
“还能咋办,只求皇太孙别把事做得太绝,好歹给咱们留条活路!”
“活路?”
孙开山冷笑着看向说话之人。
“皇太孙是天上的神龙,岂能看得上你我这群商贾?”
“人家没一开始就让官府整治咱们,已经给足了咱们天大的脸面!”
“现在皇太孙的作坊开起来了,咱们就等着关门歇菜吧……”
孙开山说完这话,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看到作坊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老织工还在吱嘎吱嘎地织布,他就一阵委屈。
这到底是为啥呀,怎么好端端的生意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同样的问题也在张天佑脑子里回响。
当天下午,他也在义兄的护卫下,偷偷去官办作坊里看了一圈。
再见到新式纺织机,张天佑也是大吃一惊。
他一直以为朱允熥在他的逼迫之下,已经快走投无路了。
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他!
自己所搞出的一切手段,在人家面前都跟小孩子的把戏一般幼稚。
跟人抢生丝,殊不知整个大明都是人家的,人家完全可以放弃苏州的生丝跑去别的地方收啊。
辞退织工以逼迫朱允熥放手,殊不知此举正中朱允熥下怀,他正愁不知如何与民争利呢,苏州个人作坊辞退织工,他那边就广开大门有多少要多少……
张天佑本以为朱允熥搞不到这么多织机,却不料人家非但搞得到,而且搞得如此之好,远超苏州其他作坊的水平……
张天佑越想越气,最后气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既生瑜,何生亮啊!
身在京城的朱允熥可不知道张天佑有这么多戏,此时他正被百官和一众王叔诘难呢。
“皇太孙殿下,您在苏州开办作坊,引起百姓暴乱这事是真的吧?”
“是真的!”
“您与民争利,引起苏州百工萧条也是真的吧?”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不真!”
“孤若是想与民争利,早就打得那群小作坊活不下去了,何至于让他们闹出民变来?”
都察院御史张亨闻言怒不可遏的道。
“原制造局不过三千织工,殿下一到苏州就增加到三万,竟然还说不是与民争利?”
“现在迫于舆论压力,又招募六万织工,实则不过是殿下的缓兵之计吧?”
“孤为何要缓兵?”
“孤若不是照顾苏州的小作坊,孤早就花高价招募织工了,岂容他们蹦跶到今天?”
张亨闻言更加气恼了,朝着老朱叩首道。
“陛下,皇太孙殿下明明犯下大错,却不知悔改,强行争辩,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呀!”
“现在苏州城百业凋零,都是因为皇太孙与民争利,呜呜呜……”
秦王朱樉闻言也跳了出来。
“大侄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赚了那么多钱都不知足,竟然还跟升斗小民抢生计?”
周王朱橚见老朱一直不做声,也跳出来添油加醋。
“父皇,朱允熥倒行逆施,与百姓争利,丢尽了皇家颜面,还望陛下严加管束,以免其闯下更大的祸事……”
燕王听到这两人的话,也想出来给朱允熥加加担子,但看到晋王一脸的不快,他就稍微靠后了点,打算在看看形势再说。
晋王见所有人都指责大侄子,护短的小脾气蹭就上来了。
“二哥,开织布作坊咋地也比开青楼体面吧?”
“还有某人那贼难吃的酒楼都没关张呢,凭啥指责咱大侄子的产业!”
两人被朱棡揭了短,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
“老三,你这是啥意思,你个开赌场的还好意思说我?”
“三哥,你这话可不厚道,弟弟的酒楼虽然不好,但也比你的赌场干净吧……”
老朱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拍拍龙椅扶手呵斥道。
“都给咱闭嘴!”
“大孙,咱给你十天时间,赶紧从苏州城撤出来!”
“苏州乃是大明赋税重地,岂能轻易瞎折腾?”
“撤?”
朱允熥反问道。
“皇爷爷,您让孙儿如何撤?”
“孙儿可是在苏州城砸了几十万两银子了,您现在让我撤出来,不是让我血本无归吗!”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你就眼看着近十万的织工生计无着,眼看着苏州城百业凋零吗!”
“谁说织工生计无着了?”
老朱抄起十几份奏章扔过去骂道。
“你自己睁眼看看,这都是弹劾你与民争利,致使苏州城百业凋敝,民不聊生的奏折!”
朱允熥上前几步捡起一份奏折翻了翻,见上边都是老调重弹,没有丝毫心意,当即将其给扔到一边。
“皇爷爷,您若是信孙儿就等上两天,不出两天苏州城肯定有好消息!”
“好消息?”
朱元章心道这小子骗鬼呢吧,苏州城都被他跟那个张什么的知府折腾成啥样了,还能有好消息?
然而,就在朱元章这样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陛下,苏州府急报!”
大殿中的众人一听到这话,脸上无不露出凝重之色。之前弹劾过朱允熥的人,心底也是一阵窃喜,觉得皇太孙挨打在即。
老朱神色凝重地看向门口,心里也是非常忐忑。
他生怕苏州城在闹出什么事端,如果闹出杀官、死人之类的大事,那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责罚一下逆孙了。
“赶紧呈上来!”
“诺!”
不多时,老朱颤巍巍地打开苏州府急报。
老朱一看到奏报上写着张清来的名字,脸上就有几分不悦。
如果不是大孙拦着,他早就想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给卡察了。
“咱先看看你的同伙写了啥,一会儿咱再收拾你!”
老朱威胁朱允熥一句,这才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底下的一众官员和藩王,见状无不伸长脖子看过去,好奇奏折里写了什么。
然而,让众人惊讶的是,皇帝陛下竟然在看完奏折后翻到第一页,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苏州发生民变啦?
老朱将奏折再看一遍后,心里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虽说他不敢相信奏折上的内容是真的,但他又万分期待这是真的。
因为一旦奏折上的内容成真,那他大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于社稷,有功于苏州!
“臣张清来恭请圣安!”
“自皇太孙在苏州城兴办官办纺织作坊以来,总计招募织工共九万人。”
“现在有三万人已经正式上工,其余人也会在织机就位后开工……”
“届时苏州官办作坊织工将达到近十万人……”
“皇太孙殿下所打造新织机效率翻倍,届时苏州每年将生产丝绸上千万匹……”
老朱攥着奏折久久不语,整个人完全被奏折上的数字所震惊了。
一匹丝绸少说也是十两到几十两银子不等,哪怕全都按照最低价十两银子折算,上千万匹丝绸其总价也在百万万两银子!
此时老朱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咱大明要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