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看着外边朦胧的夜色,心里不禁生出感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在当今陛下的眼皮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这般聪明之人,都只能因势利导,不敢使用阴谋诡计,太子妃和她那猪一样的兄弟,怎么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竟然敢派人去买民房讹诈,讹诈不成竟还想敲诈。最后更是想把屎盆子往朱允熥身上硬扣,还想告到应天府……
哎!
张宗浚叹了口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从刑部衙门退了出来。
他现在只担心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么跳,迟早被锦衣卫盯上。
事实上,他早就被锦衣卫盯上了。
在张宗浚前脚离开刑部大牢没多一会儿,刑部大牢的一个差役,就悄悄从后门熘出去,将今天的情报交给门外的暗哨。
然而,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刑部的某个书吏,也在不久后将当日刑部发生的事,汇总在一张纸上,趁着下值之时带出去,随手扔给在刑部外边卖杂货的摊贩。
在李彪上吊自尽后,不到一个时辰,老朱就已经从二虎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皇爷,据刑部那边的探子回报,意图诬陷少主的户部员外郎李彪,已经在大牢里自尽!”
“呵呵!”
老朱闻言只是“呵呵”冷笑两声,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据刑部那边的探子说,审桉之时有一个文华殿的东宫侍讲,找刑部尚书杨靖说了几句话,然后刑部尚书才宣布暂停审理,并把人犯押解到刑部大牢的……”
二虎说这段话的时候非常小心,一直观察着皇爷的脸色。见皇爷脸上果然露出不渝之色,赶忙打住话茬,不再过多的挑拨。
虽然他们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但有些地方是不能乱入的。
比如说太子府,比如说文华殿,以及分封到各地的藩王王府。
这都是他们锦衣卫非常薄弱之处,而且即使知道什么消息,也不敢轻易上报,以免让皇爷误以为他们有挑拨天家骨肉之嫌。
之前死的两任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因为没把握好这个度,被皇爷扔出去当替罪羊的。
老朱沉吟许久才开口问道。
“谁?”
“东宫侍讲张宗浚!”
“张宗浚?”
老朱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脑海里翻出这个人的资料。
“此人可是秀才之身入驻东宫,专门负责给咱皇儿讲说民间趣闻、故事的那个人?”
二虎本来都想提醒皇爷一声了,见皇爷竟然真的想起来,赶忙奉上一句彩虹屁。
“皇爷圣明,此人确实如皇爷所说,只是个秀才出身,因为口才不错,脑子也灵光,这才进入文华殿,随侍太子爷左右……”
大明的七品官就算没有几万人,那也至少有几千人。
老朱之所以对一个微末小官都记得如此清楚,只因为这人是太子身边的人,老朱爱屋及乌之下,这才多了几分关注。
“据锦衣卫的探子奏报,此人先前也曾频繁地出入过工部衙门……”
老朱闻言再次冷笑一声道。
“有多频繁?”
二虎听到这话脑门立马见汗,赶忙跪地请罪。
“卑职知罪!”
“张侍讲也只是去过两次工部衙门,并没有频繁之说,刚刚实乃卑职一时口误!”
老朱闻言抬起脚,一脚踹在二虎的大脸上。
“咱看你不是口误,是你的心坏了吧?”
“以后少在咱面前耍心眼,就你那傻里傻气的样子,你长那个脑子了吗!”
老朱这话说的,比直接拿鞋底呼脸还让他觉得难受呢,实在是太伤虎尊了。
“皇爷,卑职还是有点脑子的吧……”
“切!”
“你当咱为啥把你从锦衣卫那边拎回来,不就是嫌弃你没脑子吗!”
“卑职不服……”
“不服也给咱憋着!”
老朱教训二虎几句随即问道。
“还有啥特别的事吗?”
二虎气哼哼的道。
“暂时没了!”
“不过他们在您眼皮底下搞这种事情,您老就不整治整治他们?”
老朱听到二虎的这番抱怨,随手拿起一份边军的奏报扔给他。
“你自己看看吧!”
二虎打开一看,只见是蓝玉上奏的公文,说已经发现北元踪迹,请求朝廷支援粮饷、军需等物,好让他一鼓作气将北元彻底打残。
“皇爷,这是何意?”
老朱闻言瞪了二虎一眼骂道。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有脑子吗?”
二虎尴尬地挠挠头道。
“卑职这脑子哪能跟皇爷比,皇爷统御万方,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卑职一介凡夫俗子,岂能跟皇爷相提并论!”
老朱听到二虎的这番马屁,脸上的愤怒稍微减了几分,一把抢过蓝玉的奏疏,然后使劲地摔在桌子上。
“能把蓝玉那刺头逼的亲自给咱上书请求粮草,你说说前线的情况得多严峻?”
“咱要是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说不得六部堂官都得换一遍!”
“换几个官员简单,可若是引起朝局动荡,那咱在边境的十万大军还要不要了!”
二虎听到皇爷这样说,心下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