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后传来僧人的声音,宋绛雪缓缓转过头来,“红阑娘子又来上香火了?”
红阑行礼,抬头温婉一笑,念叨:“陪官家小姐来,顺便也来上点香火。”
宋绛雪诧异地望着她,“你常来吗?”
红阑含笑点头。
僧人一句“阿弥陀福,”行礼,“红阑娘子是我们龙福寺的善人,每年红阑娘子都会给寺里捐钱,有时还会带着新鲜果蔬去看望院子后面的鳏寡孤独。”
宋绛雪转身看着她,想不到她一个青楼女子,居然做了这般善事。
“师傅说笑了,红阑一介歌女,不过是想要自己的方式趁着自己还活着,多做些善事罢了。”红阑解释道。
僧人却转身叫了旁边的小童,小童递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许愿牌,结果许愿牌几人都纷纷行礼表示感谢。
“小庙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回馈贵人,这许愿牌是麋州出了名的灵验,还望三位贵人莫要嫌弃。”僧人说道。
“多谢。”三人一起说道。
僧人缓缓而去,红阑看了一眼宋绛雪,微笑说道:“小娘子这边请。”
宋绛雪跟着她,来到一棵树下,微风吹过,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古树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牌,随着风摇晃。
只见,红阑走到桌子前,轻轻拿起笔,秀气地字体在牌子上写到:“唯愿君心似我心,唯愿君安记我意。”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微风地轻呼,宋绛雪看着她,红阑低垂地眸子闪过泪光,长而翘的睫毛微微眨动,不知不觉,竟然落下滴泪,打湿在手上。
宋绛雪不知怎的,心中闷得慌。抬头一看,便又看见一块牌子上写和那块许愿牌上一模一样的字,只是内容不同:“妾无长处,兴得一人心。”
“君若不离不弃,妾便生死相依。”
“漠漠世人心,可怜迷人心。”
“红颜散净珠宝去,昀郎何故忘旧人?”
“妾只一人守旧城,唯愿昀郎平且安。”
短短几句话,却表达了一个女子从情窦初开,到被人抛弃的怨恨质问,再到彻底放弃,绝望徘徊,再到彻底妥协。
原来,红阑既然有这般令人叹息过往,不知怎的,宋绛雪心中涌起愧疚之感。
红阑拿起许愿牌,挂在树上,眼角泪划过,无限悲怆。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红阑念叨。
《琵琶行》,宋绛雪小时候听过这首词,琵琶女的经历令人惋惜。可她,又何尝不是呢?唯有感同身受,才知晓对方的不易。宋绛雪以前只是感叹琵琶女的可怜可悲,如今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自己会那么的无措与同情。
她帮助了自己,而自己却把她想的那般难堪,只是觉得自己该死。
“小娘子,奴家虽为一介歌女,可是奴家斗胆说一句,身逢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有你想要的生活,我有我迫不得已的决定。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莫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我与小娘子萍水相逢,即是缘分。”红阑说到,便宋绛雪望去。
宋绛雪不由得说道:“抱歉,是我狭隘了。”
红阑摇了摇头。
宋绛雪摘下面纱,朝着红阑微微一笑,说道:“红娘以后唤我楚楚便好。”
红阑看着她,一瞬间,失了神,愣了愣,说道:“你知道为何我会对你特别在意吗?”
宋绛雪疑惑地摇了摇头。
红阑走了过去,引宋绛雪往湖边走,边走边说到:“因为你很像昀郎”
“你的意中人?”
“嗯。我初见你时,看见的你的眉眼,便觉得像极了,便忍不住多看几眼。”红阑回答道。
“恕在下唐突,您口中的那位昀郎,是哪家人?为何离你而去?”
红阑顿住,忽然间眼神悲伤:“六年前,我与他在麋州相识,那时,他鲜衣怒马,风姿绰约,我再阁楼上一眼便望见了他,他见着我,也不像让人一般,嫌弃我是歌姬,他时而来与我相约醉荷亭,教我诗书画意,羞耻与自尊,那年,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可是一年后,他却说家中急事,需要回家,他承诺我,归来之时,会来娶我,为此,我守身如玉,等了他五年,最后却得来了他成亲的消息。他家中,为他安排了一桩好婚事,他很幸福。”
世上怎么会如此薄情之人,对女子始乱终弃,恶心至极!
宋绛雪拉着她的手,问到:“那你呢?你就没去找过他?”
红阑苦笑,回答:“我不能去,我去了,只会是他的一个污点。”
宋绛雪皱了皱眉,就这般圣母心?
“那你就甘心?!若是我,我非得闹得他鸡飞狗跳!”宋绛雪说道,气地直冒烟。
红阑看她,只说到:“我怨恨过,绝望过,最后学会了妥协。楚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境,但是希望你,不会经历我遇到的事。”
不知不觉,红阑已经领她登上了船,湖面很平静,却微微被风泛起涟漪,枯树在湖中映出影子。
明显的,天边那升起的浓烟很加浓黑,如同蛰伏在少林里的蓄势待发的猛兽。
“那边怎么回事?”宋绛雪指着。
红阑望去,脸色瞬间凝住,连忙让船家靠岸。
“不好了,他们攻城了!”翠柳着急忙慌吼道,吓得四处乱跳。
“攻城?”宋绛雪不敢相信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