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伟和那天门宗外门少年是在一片血肉残骸中被赶来的正道找到的。
或者说,屠宰场。
当见到南一伟的时候,他双手沾满了鲜血,驻剑而立,望着前方,而剑下的,是场上唯一一具“完整”的尸体。
——只是相对完整而已,丢了四肢可称不上什么完整。至于其余的,连尸体都算不上。
——而南一伟的状态很不正常。
“一伟,一伟!”
后赶来的孟宫抓住南一伟的肩膀,呼唤声让他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聚焦,纷乱的思绪也回归了眼前的现实。
此时,南一伟才转头看向身边的孟宫,他身体带着颤抖,忍不住干呕。
接着无力瘫坐在地上。
紧揪着友人的衣摆,南一伟牙关打着哆嗦:
“我、我…不,太可怕了。”
“怎么了?”孟宫蹲下身扶住南一伟,“发生什么了?剑魔呢?”
“剑魔……”南一伟低声喃喃,似是被这两个字眼刺激,猛地抬头,高声道:
“对,剑魔,就是那个剑魔,都是他干的。”
那只是片刻前的事。
剑魔下手很利落,他冲着南一伟腰间招手、拔剑,之后没有一句废话,只是简简单单地挥舞了数下,一众魔头就彻底安静了。
死人,当然是最安静的。
就在剑魔持剑的手垂下之时,静止不动的魔头们“嘭”地一声炸开了。
血肉横飞,染红了南一伟的脸。
此时,两声惨叫骤起,一个是抓着南一伟的魔头,另一个,则是抓着那少年的。
面具遮掩之下,南一伟不知那时剑魔是何神态,他只看见剑魔稍稍迟疑后,为那少年斩断束缚,拉扯开少年,挥剑,又是一具身躯炸开了。
然后,犹如血人的身影转头,明明脚步踩在湿润的土地上不应该有声音,但那一瞬间,南一伟仿佛听着丧钟步步逼近。
渐渐的,走来的身影遮蔽了天空,阳光,无法照耀南一伟。他的眼眸中,只剩下那一尊恐怖的身影。
下一瞬,南一伟感受到束缚自己的法术消失了,尚保有意识的他连忙翻身让开。
这一让开,他才发觉自己压住的那人、也就是用法术束缚他、还在惨叫的那魔头,已然被斩断四肢。
南一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血液浸湿了。
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去看清恐怖的至尊,他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
那身影,抬起了手,抬起了剑,却在手臂接近与肩膀平行时,忽然扭头,面具下深邃的双眼中仿佛散发这微光,恍惚间,南一伟好像看见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是正道清修?”
南一伟这才发觉,对方低沉的声音,是冲着自己说的。
“你,要除魔?”
说着,他看到对方动了动手,将借走的剑丢到他跟前。
扑!
染血的长剑落在脚前,仿佛在让他杀。
——物归原主了。
但,那时,南一伟的心脏近乎停止跳动,恐惧在内心蔓延。
他吞了口唾沫,下巴下方那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他想活下去,想要逃跑,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那剑魔似乎是不耐烦了。
“你不杀?”
说着他往南一伟迈出一步,吓得南一伟立即开口。
“我杀,我这就杀。”
他感觉到了,可能之后他也会死在剑魔的剑下,但现在不听话,马上就会死,以对方的凶残,恐怕惹怒了对方,他南一伟死无全尸。
所以,南一伟连忙弯腰拾起自己的剑,闭着眼睛刺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内心充满了罪恶。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了多少剑,但没一会儿,脚下的惨叫声就消失了。
当南一伟睁开眼时,便见到那带着面具的脸微微点头,似乎在认可什么。
那一瞬间,他绝望了,难道说,他就此要成为剑魔的同伙了吗?
谁知,万般思绪间,剑魔忽然捂住胸口,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咳嗽。
隐隐约约的,南一伟听到了一句。
“终究伤到根基了吗……”
不知为何,剑魔转过了身,视他与那位少年如无物,蹒跚着脚步离去了。
突然,天雷滚滚,南一伟目睹了雷光降下,又好像听见了痛呼声,雷光之后,剑魔尚存,一步一步地离去。
南一伟隐隐约约地感觉,剑魔又变弱了,弱了很多很多,甚至自己都能战胜他。
好像,已经跌到练气了。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勇气和精力去求证,他就这么愣愣的,等到了正道追兵。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孟宫的衣摆被紧攥成一团,南一伟无论是身躯还是声音都在颤抖着。
“简直是……嗜血如狂。”
“都过去了。”孟宫轻拍着友人的背脊,“活下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