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抬着钟毅到一张桌子上,桌子左上角的地方有块圆形的空缺。男人随后从脚底下拿个坛子,摆放在桌子上下面,正对着桌子上的缺口。
桌子和坛子上有很多黑色的血痂,能看的出来,应该有很多人死在这张桌子上。
男人从坛子里拿出一根小臂长短的木钉,这木钉底是四方,四面开了血槽,似乎还浸过朱砂,颜色是一种显眼的朱红。
“大哥,他那把刀真好,我想留着。”
“死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留在手里。下个月,落马崖的大当家过寿,正好当寿礼。”
在两个人背过身,点燃炉火的时候,钟毅从桌子上已经坐起,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脑袋扳正。
炉火已经燃起,带着一股难言的恶臭,而两个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钟毅走到两人身后,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年。
在严寒酷暑中,高举着手里的砍头刀,斩下一颗颗人头的日子。
等到钟毅回过神,腰刀已经收回到刀鞘。而面前却倒着两具无头尸身,斩下的脑袋掉进炉火里,面目全无丝毫痛苦,又很快被火焰融化的一团焦黑。
钟毅望着燃烧的炉火,神情怔然。
各个行当都有规矩,刽子手也一样。
领他入这行当的师傅姓齐,他的刀很快,不仅人怕他,甚至鬼都惧怕他的砍头刀。
他说刽子手这行当有两个规矩,一个是砍头数不得过百,一个是砍头刀不能磨和换。
犯人被砍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刽子手说了不算。
只要是做了刽子手,手底下难免是要误杀几个好人的。所以杀人的是刀,不是人,磨刀就是帮着刀杀人。换刀也是这个道理。
砍头过百,断子绝孙杀至亲。
这个人,人憎鬼惧神厌,只能是孤独终老,虽无天祸,也无人福。
钟毅觉得,刽子手就是刽子手,拿着这份人头钱,却说是刀杀的人,这不应该。
所以砍头之前,他会将刀磨得锋利,砍头到九十九的时候,他也会砍下第一百颗脑袋。
齐师傅杀了人,上了刑场,也是钟毅送的齐师傅最后一程,因为他知道,他的刀是所有刽子手里最快的那个,比齐师傅的刀更快。
这样想起来,他和死的这两个败类也没什么不同,也是个杀了老师的浑人。
炉火渐熄,恶臭味却依旧。
钟毅在地窖里翻找了一通,却只有些粗糙的自制刑具和几箱子白骨。
半个时辰之后,钟毅从两人的卧房里翻出来一个小箱子,把锁砸开之后,里面却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两本薄册子,还有一沓信件。
信件的内容是询问消息或者有所收获的报喜,信件似乎来自于城外的马匪山贼们。
而两本册子是一本账簿和一本叫做《阴神巡游妙决》的修行书。
账簿是今年三月至今的财物往来,其中大部分的财物最终都交给了二爷和三爷。
“二爷?”
钟毅似乎想起来乱葬岗死掉的那两个人,他们两个似乎也是替二爷做事的,这个二爷看来是临安城里的话事人之一,很多人都和他有所牵扯。
钟毅想了想,还是把这些东西都揣进怀里,这次跑过来劫财,收获不到二十两,倒是拿到许多没用的东西。
这么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有几分微亮。
钟毅并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去了衙门,他要取镖帖,否则没办法出城。
今天李邢似乎不在衙门里,倒是见着了衙门里的师爷。
“早听闻有位钟镖头来到小城,今日才有幸得见。果真非同凡俗,如庙中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