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筠未应,只垂面缄默。鹯华又将玉扇打开,山黎色的眼中笑意褪去。贸然定论,固是不好。只是眼下思绪过少,不得放过。
“玉扇,不用就阖上。”任延筠抬眸,转身欲走,“扰人。”
“我顺道去探望南瑾。”任延筠挥手别过,向另端的青石路径而去。
“替我向白无常爷问好。”鹯华亦挥手作别,又将玉扇阖上。
忘川的上游,你不应该去。任延筠,又或,现在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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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风拂照面门。
我静卧着,身下黑色的阔水波澜渐起。举目四望,皆是无际的黑暗。
耳侧传来彼岸花游行水下的窸窣。
重回此处。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倏忽传来一声极轻得叹惋,暗影中探出一双柔荑。青葱玉指的双手却是满目疮痍,黑色的灼烧焦痕蜿蜒遍布。
旋即,附上我的脖颈。黑水下蛰伏的彼岸花倏忽刺破水面,将我的手脚缚住。
我一诧,那双柔荑十指用力,牢牢嵌住我的脖颈。
黑暗厚重黏腻,四面压来。
我用力挣脱邪祟的束缚,青茎横断,红蕊凋敝。我反手抓住那双黑暗中探出的柔荑。
“此般能耐,如何置之死地?”我反笑一声,“痴人说梦。”
我用力扯去,将隐匿于黑暗中的人拉出。光色上移,照向她的上身。
“你醒了。”骤然一声轻唤,戛然而止。
我睁眼,寻去。黑暗里,鹯华袖手立于榻侧。
我长出一气。梦魇一般,却又真实,似梦非梦。
“是你。”我支起身子,扶额。
“不用勉强,静卧即可。”他翻手将玉扇折开,笑意蕴风。
“不知十殿的判官大人此行,是想打听些什么?”我缓缓躺下,掩被遮面。
“孟婆的汤药,不知白无常爷服下没有?”鹯华十指翻转,反将玉扇阖上。
“并未。”我长出一声,“孟婆近日繁忙,也不好叨扰。”
“如此。”他以扇抵额,“实在是不方便叙旧。”
“托你前言,似乎之前也只是一面之缘,何来叙旧一说?”我思绪空白,“不知鹯华大人何意?”
他并未回应,只又将玉扇打上,倚窗而立。
“抱歉,如果可以,请不要来回开阖玉扇,”我蹙眉,不觉有些头疼,“吵人。”
“抱歉抱歉,一些沉思考虑的手癖罢了。”他轻笑出声,将玉扇收起。
“如不介意,我想近些,”他一顿,“毕竟白无常爷身内仙家留下的物什,着实令我在意。”
“自然,”我阖眸,“请便。”
他近了些许,足以察觉他的气息洒扩于肌理脉络间。须臾,他起身,面色不变,不知所想。
“其实,这很明显,”他眉眼浮笑,“稍有阅历的人,便足以觉察。”
“只是,大抵都是自己明晰,不会言明。”他瞥眸看向窗外,“任兄约莫马上到了,我便先走一步。”
我不知如何应答,只缄默着,抬面看他。
“特意赶在任兄脚程之前,”他收回目色,“收效不错。”
“来日方长,有缘再续。”他浅露笑意,山黎色的眼瞳熠熠映照。言此,纵身跃下窗棂,消失于月朗星稀的夜幕里。
门外轻叩,旋即支牙推开,步进一人。
“打扰你了么?”玄关的人极轻的开口,好若风中悬线。
“没有。”我敛回眸光,笑。
“在看什么?”他轻轻坐于榻侧,侧身看向窗外。
“没有。”我亦转头,重又看向窗处,“今夜明月圆亮,十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