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人将面门埋入黑暗中,指节若有似无的轻叩几侧。
朱漆的门支支开启,暨漓于门侧步进,急急穿过映刻百鬼的长廊,停于阶下。
暨漓缓了几气,似是斟酌思虑,片刻方才开口,“并无头绪。”
座上的人依旧隐约还无的轻叩几案。殿内静默无言。
那白发的人收手,向身后的黑暗靠去,亦不发一语。暨漓心神难安,只得翻看手中的文书,分散这压抑的迫感,又怕错漏了什么脉络。
任延筠亦立于阶侧。前日仙尊到访,阎王殿皆忙于设宴请事,下层鬼卒疏于监管,那落芷便借势于十八层刀锯地狱逃狱,且又毫无声息,实属蹊跷。况昨日南瑾周身盈盈绕绕浅薄的寒息,恐是落芷逃狱后去惹南瑾的不是。只是昨日问起,却说只是因骤雨染了风寒。
“如此,也只得亲自查看了。”那白发的人起身,缓缓步出黑暗,向阶下行去。暨漓避身敛衽,垂面不敢视。
阎王步过长廊,身后金壁设列的明月夜珠依数熄烬,足下赤火炼狱声声哀绝入耳。任延筠和暨漓迈步,随其身后。
“阎王爷,”暨漓于案书中取出一封文信,颤颤开口,“虽不合时宜,但六殿卞城王近日有一异域奇花,诚邀阎罗殿下今日日仄前去共赏花评酒。”
阎王并未接过,只无风无澜的开口,“不去。”
见阎王并未苛责,暨漓好似长出一气,将文信重又收入案书中。
阎王轻嘲一声,“如今毫无头绪脉络可言,卞城竟仍有心思赏花对酒。”
暨漓屏息,不敢妄自答复。只垂面静默着随于阎王身后。
赤雾弥漫,天际后隐匿闪烁的妖瞳。
虽是谪仙,但仙骨已剔,仙筋亦断,逃狱本身便难以实现,更何况又无痕迹。
顺着赤雾行去,鬼域开启,无数白骨显现。炼火丛生,噬骨的烫热卷席而来。若是寻常生魂落入地狱,肌肤顷刻便被侵蚀殆尽。
顺着鬼域蜿蜒,可以望见十八地狱的廓影。
十八地狱平行设列,以刑罚与年数划分层数。
落芷受罚于阿鼻地狱。阿鼻地狱广漠无间,烈火灼魂,无法脱出。况受苦无间,不得安生。
阿鼻地狱位于十八层。落入阿鼻者,永生永世受困于此,永不解脱。
穿过赤雾,耳侧尽是撕裂的苦楚。顺着黑暗行了许久,自拔舌至石磨,满眼血河,体无完肤。每层皆有鬼卒镇守,将欲逃脱的囚徒缉拿控制,重又流放于刑罚的地狱。
面前阿鼻地狱,仍未步近炼火便裹挟着沁骨的焦热而至。
望向地狱门玄关,于起伏赤雾中可以辨出几人的身形。
步履间的热风旋旋。近了,才见是两位判官,身侧是几位鬼卒。
一殿秦广王麾下的判官食斛与十殿的判官鹯华。似是正从鬼卒的只言片语中记录文书。
步近。二位判官收起文书,齐齐敛衽施礼,“五殿阎罗王殿下。”
鬼卒闻言亦回身施礼。阎王颔首,众鬼卒便散去各司其职。
“秦广王殿下正于阿鼻内处。”食斛立身行正,开口。
任延筠抬面望向鹯华。十殿判官,从未见过。山黎色的双眼沉郁晦暗,长丝以玉簪束起。通身烟墨,便连暗纹皆无。一身净素倒更衬得他凝脂点漆。他迎上任延筠的目色,似蕴笑意。
阎罗王颔首,挥手示意任延筠随上。任延筠敛眸,亦顺着炼火向赤雾后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