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嘉荣不语,萧凤仙冷笑一声:“你和玉合欢,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可知今日若是被御林军抓住,非但你和她要遭殃,我和嫂嫂也会受你们牵连?”
容嘉荣又吃了一颗花生,慢悠悠道:“我们上岸的时候,不慎打湿了袍摆,你便是从那里发现端倪的吧?”
“是。”
帐中陷入寂静。
容嘉荣知晓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怕是走不出这顶帐篷。
他抬起眼:“建安旧事,你应当知道。”
“略有耳闻。”
“定北王周无恙被杀之后,曾有人为他的死鸣不平。那人曾在周无恙麾下当过两年先锋,周无恙对他有救命之恩。在天子即将从悬壶江畔折返上京时,他一人一船白衣渡江,敲响了周无恙生前亲自使用过的那面战鼓,他认定周无恙绝不会滥杀无辜背叛家国,他恳求天子,重查悬柯寺血案。”
萧凤仙面色如水。
这件事,他倒是未曾听过。
容嘉荣缓缓碾碎花生壳:“天子震怒,不仅没有重查旧案,还把那人视作定北王余党,不仅直接将他赐死江边,还下旨诛杀他全家上下三十二口人。他有个女儿才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被乳娘抱着侥幸逃脱,从北地一直逃、一直逃,直到逃到遥远的南方。”
花生壳碎裂开的声音,在帐中颇为清晰。
萧凤仙低声:“玉合欢?”
“是,就是玉合欢。她才到上京的那日,私底下就找到了我,求我替她安排这一出大戏。她自懂事起,乳娘就将前尘往事尽数告知于她,她深信她的父亲、母亲乃至祖母兄弟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被天子杀害。她早已决意重翻旧案,这些年极尽手段各种敛财,也都是在为翻案做准备。”
容嘉荣说完这番话,瞟了眼萧凤仙的脸色,忽然可怜兮兮地掩面啜泣:“她一個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背负了这么重的担子,多可怜呐!我最是怜香惜玉,虽然与她之间总是吵架居多,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
“别嚎了。”
容嘉荣挑了挑眉,没再嚎,继续剥花生吃。
萧凤仙面无表情:“你不是会为了别人冒险的人,你绝不会因为同情她,就为她做到这个份上。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容嘉荣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细嚼慢咽。
他借着烛火的光盯着萧凤仙,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什么。
萧凤仙不悦:“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容嘉荣笑了起来。
他又剥开一颗花生,用指腹慢慢捻开那层薄薄的红衣。
半晌,他提醒道:“玉合欢姓玉,她的父亲,也姓玉。魏大姑娘的祖母,同样姓玉。此外——”
他顿了顿,把花生红衣按在桌案上,直视萧凤仙的双眼:“当年庙堂乡野人人唾骂定北王,唯有她的父亲相信定北王是清白的。他为定北王鸣冤枉死,若定北王还有后辈在世,想来,是欠她一份恩情的。”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
萧凤仙只意识到玉合欢很有可能和魏紫是表姐妹。
等他细细梳理完玉家的亲族脉络,容嘉荣已经系上大氅,起身离开营帐。
毡帘被挑开的时候,寒风携裹着细雪席卷进帐篷,几盏烛火明明灭灭,细雪落在萧凤仙的眉梢眼角,有些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