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厅堂内再没有一点儿声响。
商绒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她不敢多看底下满地的尸体,只盯着那黑衣少年,看他转过身来,看他抬起头。
他白皙俊俏的面庞沾着血,又添了些莫名的薄红,看向她时,那双眼睛如同沾了露一般,有点湿漉漉的。
山中开始落雪,依靠崖壁的整个寨子被烈焰吞没,黑烟缭绕。
“我记得你是会喝酒的。”
商绒勉强扶着少年走在积雪的山坳,抬头望向他说。
在渔梁河畔,他还灌给了她一口酒。
酒意已经逐渐上浮,折竹的思绪显得有些略微迟钝,他朝她伸出两指,说,“只能两口。”
“可是你今日也只喝了两口。”
商绒气喘吁吁,全然未料他腰间常挂一个小小的酒葫芦,却偏偏酒量这样差。
“嗯。”
他没什么所谓地应她一声,隔了会儿才想起来答她,“他们的酒更烈。”
“那你就不要喝啊,”
商绒的眉皱起来,“明明是那么危险的地方。”
折竹莫名轻笑一声,却并不说话,直至她力气不够,膝盖一软两人摔在雪地里,商绒匆忙坐起身,发现他已经闭起眼睛。
她正不知所措,看到他落在一旁的软剑便要伸手替他拾来,却听他忽然道,“别碰。”
商绒的手顿住,她回过头来,对上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问,“不是假的吗”
自他拿出那颗玉绿色的东西来时,商绒便知他是在骗那些山匪,那哪里是什么解药,是她吃过的糖丸。
折竹身上总是有很多的糖丸。
“不过是一种药草的汁液,沾上就会又麻又痛,”折竹的眼睛添了笑弧,声音里裹了几分不算浓烈的醉意,“我涂来玩儿的。”
若只是短暂触碰倒也没什么,但那刀疤脸将他的剑拿了一路,自然沾得多些,后来那寨主握着酒碗迟迟没松手,因此也沾上了一点。
商绒惊愕地望着他,片刻后又去看他的手,“那你呢你握剑的时候,沾上它就不觉得疼吗”
如果不是疼得厉害,那个刀疤脸又怎么会深信自己是中了剧毒如果那药草的汁液不够厉害,又怎么会随着刀疤脸的手汗而沾染在酒碗上,令那寨主也相信自己中了毒
“我可不疼。”
折竹嗤笑,他盯着她,“我说的也并非都是假话,譬如,我的确很讨厌旁人碰我的剑。”
商绒心中觉得怪异,可她沉默地打量他,少年眉眼张扬,竟真不见一丝不适或痛苦,他白皙的面庞因酒意而微微泛红,一双眸子潋滟生光。
“那为什么我也没觉得疼”商绒记得他扶过她,也替她粘过面具。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用水就能洗净。”
折竹的语气懒散。
商绒闻言,不由一愣。
原来他常常净手,并非是因为什么洁癖,而是他有时会在剑柄上涂那捉弄人的东西。
她没说话,却不禁想起方才在那山匪的厅堂里,他不动声色地看穿那三人的本性,故意先杀了其中最不肯上当的二当家,留下来那两个,他只用一番话,一颗糖丸便引得他们自相残杀。
近百的山匪,留下一半来,再被他一个人杀得精光。
此时商绒终于明白,在山径上他那句“藏不住便不藏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雪野之间风声呼呼。
“这个秘密,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折竹半睁着眼,嗓音清澈而凛冽。
他说的秘密,是他饮酒只能两口的这件事,纷纷的雪花落在商绒的身上,也落在他浓密的眼睫,此地白茫茫的,喧嚣的从来只有风。
商绒双手枕在膝上,抬头遥遥一望,寒雾白雪交织作极致的荒芜,满眼尽是陌生而冰冷的风光。
“我有什么人可说的”
她回过头来,“折竹,我只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折竹我又菜又想喝的这个秘密你不可以跟别人说哦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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