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畑十兵卫看着谷寿家族人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等到了乡界、送他的上杉谦和要折回乡中时,他拉住上杉谦和,走到一边,说道:“谷寿家今番遭罪,将被族灭,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上杉君,此等事可一不可二。为政之道,当在宽柔,不可一味强横严苛,更不能为求私利而给治下之民罗织罪名。要做循吏,万万不可做酷吏啊!”
“君博通今古,当知凡为酷吏者,纵有一时之快,终难以善终。吾读华夏《太史公書》,汉之苍鹰、屠伯,皆触律伏法,张汤自杀狱中,王舒温乃至族灭。《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君不可不引以为鉴!”
上杉谦和知他必是看穿了自家陷害谷寿家的伎俩,也不分辨,恭谨地垂手应诺。
上杉谦和与骅之前讨论过:地方上多有豪强大族、浪人亡命,一方面十分不利朝廷的集权和地方的行政,另一方面这些豪强、浪人就像谷寿家一样,也都或多或少地存在欺凌百姓,鱼肉郡县的情况,面对这样的客观环境,不杀不行。
事实上,华夏两汉大部分的“酷吏”都是难得的良臣,就拿山畑十兵卫说的那几个人来举例:苍鹰郅都公正清廉,敢直谏,面折大臣於朝,不畏强暴,且有将帅之才,任雁门太守时,令匈奴闻风远遁,终其在任,不敢犯境,后人把他比为战国时赵国的廉颇、赵奢、李牧,称赞他是“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他说过一句名言:做官应该是“奉职死节於官下,总不顾妻子”,忠直慷慨之气扑面而来,可见其节操和为人。
这些华夏酷吏,在上杉谦和的眼中,比藩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们不知要强上多少。不过这些话,他肯定是不会对山畑十兵卫说的。
接下来,上杉谦章和城代家老借着“谷寿案”扳倒了老中,老中被藩主勒令切腹。负责藩政监察的大目付被革职,上杉谦章接任。
骅见事毕,为了“圆谎”拿了酬金五十两小判金后,朝江户方向出发。
武州,冈部藩。
行旅匆匆,骅要在午后三时之前找到落脚点,紧赶脚程终于赶到贺美驿站,说是驿站其实很像后世华夏的镇级建制规模,骅找了个旅舍后,决定出来逛逛。
行走在摊间路上,环顾周近,耳听叫卖、说价之声,目睹商贩、乡民熙攘,骅仿佛间身在彼岸家乡。
市集尽头有一家酒垆,店不大,茅顶白墙,门前高挂了一面酒旗,在风中摇摆。
骅经过时,往店里瞅了眼,见坐了有七八个酒客,多为少年,都正往对面看去。他顺着扭脸观瞧,对面有两个摊位,一个卖的是盐、葱、姜、蒜等调味品,一个卖的是胭脂米粉。
水粉摊前,有一个女子正在挑拣。
这女子身量甚高,差不多和骅差不多有一米七,吴服虽宽,但真的是前凸后翘大长腿,裙长曳地,袅袅婷婷,衬出了十分的身材。骅自穿越以来,尚未见过如此高挑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背后看去,只见她高髻如云,楚腰丰臀,丰姿绰约,叹道:“时岛人普遍一米五六居多,此女奇哉。”
正想间,那女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手按裙髀,转过头来。
时至初秋,晚风略带寒冽,这女子的脸蛋却被冻得通红,弯眉秀目,樱唇欲滴,眉眼熟媚,真是个美人。
骅顺着她的眉眼看下去,在她的樱唇上停了一停,惊觉失态,忙收回目光。那女子却见她抿嘴一笑,这一笑,越发显出唇美。
岛国慕华夏汉唐之风,女子以唇小为美,但大部分的“唇小”都是画出来的,在涂抹脂粉时,先将嘴唇一并敷成白色,再用胭脂描点唇形,务使如樱桃红艳。这女子不然,她的唇却是天然生就,樱桃小口,艳艳夺目。她似也知自己的优点,笑时有意无意将小嘴嘟起,娇小浓艳,煞是夺人魂魄。
骅砰然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