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组头只是斗食家臣,这五六两小判金,差不多顶他一年多的俸禄了,这么大的诱惑,他怎能抵挡得住?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不光彩,算是“卖主”,他高兴之余,难免又有些不安,再又偷觑了对面那同僚一眼,心道:“你刚才问我作甚去了,我便是做这去了。只是,这种事又怎么能对你说呢?”
他一边装着忙公务,一边又想道:“这上杉谦和说起来也是藩国名门,越后之龙旁支,我以为他是个胆色雄壮的人,殊不料却竟是个籍父之名、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人,分明是书中所谓之‘穿窬之盗’,对那谷寿家居然那么畏惧。”
他正琢磨着,有一人进来说道:“少君叫你们。”
这组头抬头,认得此人,乃是上杉谦和身边的随从之一,名叫夏右卫门的,忙堆起笑容,隐去心中对少主的小觑,和同僚跟着去了正院堂中。
上杉谦和也没什么事儿,只是问他俩工作完成得怎样了:“再过三天就是夏之祭,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该整理的文牍都整理好,物资点齐清楚,后天拿给我。我检查后,大后天就要去藩里去了。”
这组头和同僚唯唯应道:“哈依。”
上杉谦和只是替父代职,和父亲手下的这些组头、佐吏们没打过什么交道,也就是刚算认识而已。他笑道:“你们不必拘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乡里过夏之祭可有什么讲究么?”
“要说有也有,要说没有也没有。您要是不想参加,不参加也行,总之不过饮宴之类。”
“那行。你们这两天多辛苦一点,等到了夏之祭那天再好好休息。”
组头和同僚道:“是,是。”
次日,上杉谦和如往常一样,登堂坐了一日。
第三天,侧院各房里的组头分别把各自整理好的文牍一一送来。他审阅通过后,画个押,且先存档,在乡里又住了一夜。夏之祭前日,第四天一大早,他骑上马,带着夏右卫门、任太郎,赶了牛车,载着唐儿,去藩里了。
从乡中到藩里,四五十里地,等回到藩中已是傍晚。
午后起了风。西町外,有两三人结伴走来,俱是谷寿家的门客,领头的一个黑袍佩刀者,乃是切矢东九郎,他们是应邀前来赴宴的。
说来也是巧,这切矢东九郎竟是西町人,西町民户六百多,人口三千余,说起来很多,但大多都是祖祖辈辈生於斯、长於斯,细论起来,许多都沾亲带故。切矢东九郎这次他便是应一个族姐夫之邀来赴宴的。
实际上,依切矢东九郎的本意,他是不想来的。
他这个族姐夫虽也是乡间任侠,但没甚名气,与他的亲戚关系也很远了。明天就是夏之祭,他实在是懒得出来,跑这么远路,只为了喝几杯酒。
之所以最终还是来了,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则他这个亲戚的态度很恭敬,提前一天便送来了请柬。二则,在这份请柬上,他这个族姐夫隐隐约约地提到了一点:以前西町是上杉家势力范围,但是如今上杉谦和怕死了谷寿家,这边的下级武士群龙无首,最近连着发生了多起争斗。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暗示非常欢迎谷寿家进入。这样一来,切矢东九郎就不能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