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门客听了,皆道:“的确如此,还真有这个可能。”俱奉承谷寿三郎,“少君神明,小人俺俩猜了半晌没想出是谁家的,少君一句话就解了俺们的疑惑。”
谷寿三郎在门口晃荡了会儿,与这两个门客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一句:“好生看守门户!”便自进了院中。
门后前院是谷寿家招揽来的门客、死士居住之处。
谷寿家在本乡横行百余年,深知一人有力穷之时,欲要长盛不衰,非得依赖众人之力,借助门客之势,故此对门下的宾客、死士们都是很厚待的,肯出钱、肯下功夫。别的人家招待宾客的屋舍可能会很简陋,茅屋土房而已,谷寿家不然,清一色的原木瓦房,宽敞透亮,平素也是好酒好肉好衣裳,绝无半点慢待。
谷寿三郎刚进院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循味看去,见是两个十七八的小郎蹲在院角儿,在合膏药,便走过去看了两眼,辨出了是何膏药,问道:“怎么又金创膏?”
“大君说家里的膏药不够用了,叫小人等再合上一些。“
“近年来,就不说贱民黔首,便是乡中大姓富家也不敢再与咱家作对,开春入夏后这几个月更是不曾有过与别家的争斗,怎么膏药就不够用了?”
小郎答道:“大君说有备无患。”
“既是俺大兄的意思,尔等就好生整治,不可怠慢。”
谷寿三郎挺胸摸肚来入后院,去寻他的“大兄”。
谷寿家乃是聚族而居,这村中有一小半住的都是他族中人,现在的族长便是他的父亲。大哥谷寿兵太郎,比他大了十来岁。按时下风俗,子壮别居,也就是儿子成年长大就要分家,别立产业。这谷寿家虽好争强斗狠,但却有一桩好处,就是父子同居,兄弟们虽都早已成年,但是并没有分家别居。
谷寿兵太郎正与两个得力的门客在室内饮酒说话,见三郎进来,暂打发了门客出去,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话要与你说。”指了指门口的坐塌,教他坐下。
三郎盘腿坐下,问道:“大兄要与俺说甚么?”
“我听说你前几天在村门外劫了一笔钱财?”
三郎笑了起来,说道:“原来问的是这事儿。怎么?大兄你想要么?俺这就拿来给你。”对外头,谷寿三郎是个无赖恶霸,对家中父兄他却称得上孝悌两全。
谷寿兵太郎蹙眉说道:“你劫的这人,你知道是谁么?”
“怎么不知?一个瞎子,一个上杉家的门客,将俺亲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嘿嘿,也亏得他动手打人,俺才好多讹了他钱来!”
谷寿兵太郎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可知这瞎子是谁?还有那个上杉家门客。”
“知不知的又怎样!那天上杉谦和来了,也不是乖乖地就把钱交上来了。”谷寿三郎见大哥面有不快,问道,“……怎么?大兄可是怕他们么?有何可怕之处?”
谷寿兵太郎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说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没事的时候就不要出去,在家待着。你就算是坐不住,也不要总是在本里滋事,更不要在里门外乱劫路人!你让乡民看到,他们对咱家会有何看法?”与谷寿三郎的一味暴桀不同,谷寿兵太郎毕竟年长,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谷寿三郎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说道:“那些贱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瞎子很有可能就是道上说的屠了饭冈帮和笹川帮的‘座头市’,还有那个门客你难道没听说他那夜击贼么?连斩十人。”
谷寿三郎心中不服,他思忖想道:“击贼谁不敢?俺也敢!敢击个贼就叫壮士了么?他杀的都是切支丹贱民。”谷寿兵太郎年长他十余年,长兄如父,他自小就没少受过大哥的训斥,对其有两分畏惧,所以虽是不服,口中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