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寿三郎话音未落,却见那盲人恼怒至极,反手就抽出暗藏拐杖里的佩刀。骅眼快,忙再次将他制止:“稍安勿躁。”
盲人的手紧紧攥在刀柄上,额头青筋迸出,咬紧牙,看着骅,等他说话。
关键时刻,骅毕竟两世为人,颇有城府,将恼怒掩藏,微微一笑,说道:“十金未免太多。这两人只是挨了打,又无伤处,也用不了赔这么多钱。”
“只因他是盲人,故此俺才放他一马,不去告官,许他出钱赎耐,我们已如此退让,你怎么还想减钱?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一文也不能少!”
盲人怒道:“我身上一文也无,你若想要,七尺之躯在此!”
言外之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骅笑道:“何至於此!”对谷寿三郎说道,“我行得匆忙,也没带钱。要不然这样,你或者你派个人跟我去乡士家取钱,如何?”
“去乡士家取钱?”人堆里有人小声嘀咕,“若任这瞎子去到乡士家,他不肯给钱怎么办?”
谷寿三郎看了眼骅,嘿嘿一笑,说道:“乡士家太远,俺不想去。既然如此,你去拿来不就行了?我们在这儿陪着这瞎子,等你回来。”
骅怎肯把盲人单独留下?他微微沉吟,说道:“那要不然这样,我把我的坐骑留给你作为质押。这匹马虽不值钱,也值个三四金,足为抵质了。如何?”
谷寿三郎这次同意了,说道:“这要换了别人,俺是绝不肯答应的!不过既然君是上杉家的食客,姑且信你。把马留下,拿钱来赎。”
扬了扬下巴,令一个少年上去牵骅的坐骑。
一旁的盲人却十分愤慨,他可以自己受辱,但他不能让相助之人受辱。
谷寿三郎这种人,盲人很了解,他的家乡也有这种人,争勇斗狠,生不畏官,死不畏鬼,便如一个狗皮膏药,一旦被缠上,摘不掉、揭不了,千般无法,万般难治。因此,他初时小意相待,道歉不已,结果没一点用处,反被他们蹬鼻子上脸,越发过分。
骅将坐骑的缰绳交给过来牵马的那个少年,见盲人欲拔刀,急忙三两步奔过去,按住他的手腕,“当啷”一声,将拔了一半的刀又按回鞘中,说道:“我连日劳顿,正好需要按摩,你随我去家中。”
骅按住他的手,给他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转对谷寿三郎说道:“劳驾,请把我的鞘拿过来行么?”一个少年将他起先掷出的刀鞘捡起,递过来。骅接住,收刀回鞘,复插入腰间。
谷寿三郎说道:“你刚才这刀鞘投得够准,……,瞧见没有?右五郎到现在还在抱着膀子叫疼。”
骅笑问道:“怎么?伤着了没有?……,要不要我把他的钱也赔出来?”
谷寿三郎哈哈一笑,往前两步,拍了拍骅的肩膀,说道:“这钱不用赔了。”
骅略挪肩头,让开他的手,笑道:“如此,多谢君之好意了。”
“一个时辰内必给你送到。”骅鞠躬告辞,拉住盲人离去。
等他两人走远,看着他二人的背影,谷寿三郎收起笑容,“呸”了声,说道:“‘不打不相识’?不如说是‘不打不识相’!……这个就是你们说的救了上杉老头的食客?嘿嘿,嘿嘿。黄口孺子,无胆小儿。……,呸!”状甚不屑。
一个少年略带担忧,说道:“我听说上杉家的仆人说,那晚这个食客,击贼连斩十余人——不像个怕事软弱的。”
“‘击贼’?你我是贼么?他击贼之事,俺亦有耳闻,不过是一群切止丹短命鬼!他倒是有胆来杀个本乡的壮士豪杰?就他这无胆软弱的模样,顶多也就能欺负欺负外地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