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程万里每次看见张司九,张司九要么狡黠得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一样,要么就是沉着冷静,再要么就是学习之余看向他,面色平静目光温和,却明明白白透出一股嫌弃和包容来,好似她才是那个师长一样。
这样满肚子烦心事的样子,真是稀奇。
稀了个大奇。
所以,他就把张司九拉到了后头,奇怪的问她:“怎么了这是?救了人反而不高兴?”
“就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张司九回过神来,收敛情绪,只是仍旧有点提不起兴致。她感觉自己有些无能狂怒,但更多的是无力:自己要怎么做,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改变这一切呢?
一想到无数个病人就因为没有合适的医疗手段,而不得不残疾,甚至丢掉性命,她就心痛难当。
本来,都是可以有更好的结果的。
程万里被张司九给镇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对上的这双眼睛,但是却被震撼到了。
这样的目光,他见过的。
在自己师父身上见过。
老人家曾经在瘟疫时,带着他们师兄弟去治病救人,看着那些来不及处理的尸体被焚烧时候,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甚至说的话也差不多。
程万里好半晌才缓过来,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张司九的头顶:“那就好好学,将来收多多的徒弟,钻研出更好地药方。”
张司九摇了摇头:“我不想钻研药方。”
程万里一愣,“那你想干什么?”
做大夫的,不去研究药方,那要去干什么?
“老程,我想专功外伤。这些严重的外伤,是吃药都来不及治疗的病。我想救他们。”张司九仰头,面上一片坚定。
没有急诊科,自己就创造急诊科!
程万里又是一愣,脱口而出:“你想做个疡医?!”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疡医是啥,于是不耻下问:“疡医是什么?”
也只有这个时候,程万里才真正的感觉到张司九的确是个还没入门的小娃娃:啥也不懂!
于是,他细细的解释一番:“疡医,就是擅长肿疡、溃疡、金疡、折疡这方面的大夫,太医院里,就有疡医。不过精通这个的人不多。如果你想求学,恐怕有些难。”
说到这里,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与我师兄,就不大擅长这方面。只略懂皮毛。”
张司九懂了:“如果我想做疡医,我得去东京?还要想办法进太医院?”
程万里摇摇头:“你进不去太医院。太医院开院至今,也没有过女子进太医院的先例。”
张司九:……好吧,看来就跟考科举一样,没女人什么事儿呗?
但如果是科举,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可是医术的话……张司九灿然一笑:“说不定将来太医院就会破例的。”
她有领先于现在的医疗技术和理论,就算真拜师不到,难道就不能行医了?难道就不能“自创”了?
张司九自信的脸,直接惊住了程万里。
程万里心中喃喃:还是年少好啊,不知天高地厚,才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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