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校长，我想它们并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疲惫。”

“那是什么原因？”

“领地经营，先生。”接线员一语道破天机。

正经的族群首领都是很忙的，哪怕是春秋战国时的“国之大事”，尚且不是仅有“戎”。战争是重要事务，值得首领们在一线运筹帷幄，但领地发展才是各族的根基，族群不依靠领地发展，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纵有再强的战力在手，也会渐渐疲弱，以致败亡。

妖兽的战斗思想尚且停留在勇战层面，战略战术意识薄弱，与它们需要的生产指挥能力简直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妖兽们玩的暴扩路线对生产管理要求够任何经营游戏做成完美内核，而它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大概搓不出来战略游戏。

虽然用游戏来类比现实是一件有点二逼的事，但这大概能够说明妖兽族群对首领能力的要求。

比较尴尬的是，要求和现实是错位的。妖兽社会普遍存在“强者为尊”的思绪，这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它们认可的强者，是战斗力方面的强者。

妖兽族群所需要的首领特质，在档次相同的情况下，应当是更推崇生产能力，而非战斗能力，这样才对族群发展有显著效力。但在“以战斗力强者为尊”的思想指导下，成为族群首领的妖兽往往在战斗方面很有保障，但在组织生产方面不能保证。

可作为首领，总是要组织生产的。先前为了战事连轴转，身赴一线，虽然是在生死丛中摸爬滚打，倒也觉得痛快爽利。战事暂歇，抽调兵源的间隙，后方领地建设事务就像是影子，灯光一转，追到身前。

这感觉，犹如让老李去管姑娘绣花。决不能认为他在上级命令下不会去做这项差事，但指望他发挥主观能动性把这件事做好，甚至自己上手赶得上十几名老练的绣娘，那大概是想多了。

“所以它们才成了这副模样？就因为这两天都在管领地生产？”李俭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俩妖兽竟然是会在族群内抓生产的主。

“战胜鹰族蛇族之后，虎熊两族的领地产出应该在短时间内小幅上涨。交易中心成立后，我方追踪各族交易数据，目前看来，它们对收缴领地的生产开发尚不到位。”

“它们的极速扩张策略执行不顺。这是否意味着同盟的战力面对其它类似组织，明面上的力量会陷入劣势？”李俭脑中思绪闪过，生产、发展、战力连成一片。

“不一定，李校长，不一定。影响战力的因素有很多，您口中的极速扩张策略，以虎熊两族的发展趋势来看，它们做的并不比其他大族更差。甚至，很有可能地说，会比其它大族更好。请您与它们一同等待同盟军集结，并探知其他地区的妖兽势力对攻守同盟有何看法。”

……

李俭与风雅、伏野一同等待。这俩妖兽果然是一副累坏了的样子，等待期间并不言语，只是偶尔抬眼看看周遭，满眼都是愁思。

李俭：哥们这首领角色扮演，好就好在压根不需要考虑安排什么生产活动，只需要凭着自己的战力到场打卡就完事了。

他们一阵好等，才见其他首领慢慢聚集，还未全部到场时，众首领只以眼神交流，会议现场相当沉闷。

等首领尽数到齐，往常喜欢做首领会议主持人的风雅迟迟不抬头，李俭环顾四周，看见一帮惫懒沉闷的妖兽。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该讨论一下，有关潜在势力对我们同盟造成威胁的状况。”干等着不是办法，李俭只好自己站出来，推着会议开始。

李俭做“主持人”是件稀奇事，不过众首领只是瞅了眼李俭，并未有丝毫反对。

抛开人族身上的万族公敌标签，华夏人族在攻守同盟的贡献数一数二，就算各族都昧着良心，把自家在同盟中的贡献标高，也拦不住人族至今的贡献实在厉害。

人家出兵从来没少过，分赃从来没多过，交易没克扣过，连同盟遇到危难了，第一时间放弃自家领地，抽调大量兵力前来解围的，还是人族。

这般盟友贡献，妖兽再怎么睁眼说瞎话，也得认可李俭在风雅没兴致的时候，站出来当主持人的含金量。

只不过，认可他当主持人是一回事，能不能跳出来积极响应又是一回事。

各族首领在这战事暂歇的两天，都被领地杂事拖去狠狠“修理”了一番，此时就像是高中学堂，只要老师不点名，他们既已到场，是绝不会主动吐露半个字的——心累至此。

“黑承，请问猪族所关注的方向，西面的妖兽有什么动作？”

很不幸，作为主持人，李校长这时候闲得发慌，很乐意挨个点名。

黑承自认倒霉，抬起头来回话：“西面来的金丹依旧在我族领地外盘旋，近期尝试过靠近贵军驻防区域，但由于战况激烈，它们始终未能得逞。”

“那么温坚，西南方向应该是你们在探查，那边如何？”

“很正常，除了前些天主动问询，这两天非常平静，边界处只有未开灵智的妖兽游走，没有发现成组织的金丹期查探。”

“风雅？”

“北边动作很大，有强力金丹期带着族人在荒野中猎杀游荡族群，目前还没影响到我族取食，暂且没管。”风雅疲惫抬头。

“那接下来是我族。东边是大海，没特殊动向。”西南北都说了，李俭这个做主持人的也便站了出来，把东部状况补上。

实际上，东边海洋状况相当复杂，压根不是没有动向，只不过，每天都在激战，那就是每天都没有特殊动向，也就不必让妖兽们知道了。

“如此归纳，我们攻守同盟的西边、北边、南边，都有妖兽势力窥伺。其中，南边的势力敌意最不明显，西边保持探查，北边已经开始争夺资源了。”李俭总结，注意到风雅抬了抬头，又低了回去。

“各位，如果要展示力量，让这几股势力知难而退，你们觉得，向哪一方展示力量为好。”

听到要动手，众首领总算来了兴致，疲惫好似远去了，一个个抬起头来，目光交错，激烈地交换眼神。

用目光交流片刻，风雅找回了长期作为首领会议主持人的感觉：“干掉最激进的势力，宵小自然退却。”

“那就是主攻北侧？”

“同意，不过我提议，在主攻北侧的同时，留下部分兵力防御西侧，具体防线可以再商量。”黑承附和。

李俭瞥它一眼：“有我族支援的卫戍部队在，我倒是想知道还有什么留下部分兵力的必要性。想要防线，让驻防你族的部队以你族领地为核心，布置防线，意下如何？”

黑承猛点头，生怕李俭收回决定：“足够了，不用更多，足够了。”

废话，这当然够多，十二万金丹期战力已经是一个妖兽族群保持强效扩张的同时派出的极限兵力。想要与此对敌，除非西面的妖兽势力也来个倾巢而出，不然防御绰绰有余。

“南侧的情况怎么办？它们的态度相当模糊，如果只从表面看，说它们没有敌意都合理。”霜秋提问。

更关心这个问题的温坚被它抢了话头，闭口不言。

“那它们能够没有敌意吗？”李俭反问。

霜秋缩首，温坚开口：“恐怕不能。”

“有什么应对它们的提议吗？”

这让首领们犯了难。

南边的妖兽不是没头苍蝇，在爆发大战后，就有些微探查举动。虽然它们的探查态度被当事者温坚称为客气，但这种事不会只有客气。探查本身就是一种侵犯，只不过有些时候，这种侵犯会被允许。

认为一支会探查己方的势力“不用管它”是一种轻蔑，但它们的客气让攻守同盟不能单纯用兵锋来应对。兵锋之外，该用什么？

“要不……我们尝试着和它们贸易。如果能够控制贸易规模，让它们见识到我们的善意，想要与我们敌对的倾向就会消解吧？”牛族新首领难得提出建议。

“贸易？在这种时候，你莫不是在说笑吧？”砾金愕然。

贸易是好事，同盟族群都在灵山同盟主导的交易中心尝到不少甜头，包括但不限于附庸族群资源增长、商品交换满足本族修仙者需求，这些共同构成了族群实力在单纯生产之外的增长趋势。

如今，却说要对不清楚态度的势力展开贸易，砾金来不及想到其中好处，便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资敌”的做法。

“向北侧的势力，如果那边确实有一个势力的话，向它们挥动兵锋，那么开战就是不可避免的未来。我们不惧怕战斗，但同时与多个势力开战，我们要怎么扛过这一劫？如果能用贸易让南边可能存在的势力不动手、不参战，那就起码能保住南侧。至于西边，如果开战，应该……”

“应该可以抵挡。就看来查探的妖兽势力，到底是什么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