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只笑了笑，应了一句：“姑娘说得极是！所以我便不去了，免得管不住嘴，吃多了说多了也不好。”

这话听的黛玉眉头又是一蹙，却反倒露出些恍然的意味。

“你若不去，就在园子里散散步，别去睡懒觉了！”贾兰吩咐了几句，别看晴雯现在脸色颇佳，但别忘了作为曹公笔下金陵十二钗三册之首，黛玉、晴雯和香菱都是荷枯藕败般地凋零，可见她们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大好的。

“我晓得了。”晴雯乖巧地应了一声，让黛玉主仆三人又有些侧目，紫鹃和雪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羡意，还有羞意……

神京的三月，正是玉兰盛开的季节。

栊翠庵里的玉兰树经过一个冬天的安静生长，如今正婀娜地盛开着，才方到山门之前，便觉香气扑鼻，待过了山门正瞧见满树洁白的玉兰，颜色纯正无暇，高耸的枝丫越过围墙，映衬着背后的淡黄色背景墙，既端庄方正，又显幽静淡雅。

黛玉领着贾兰径直往东侧的耳房内领，但见众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圆桌中叙着话，妙玉坐在一旁似有感地抬起头来，正瞧见黛玉领着贾兰进来，目光不偏不倚地看了过来，嘴角噙起一分浅笑。

这一笑，宛如素娥仙子，顾盼生辉，直让坐在对面的贾宝玉惊喜不已，心道“我竟从不知道妙玉师父是如此佳人！”

妙玉缓缓起身道了一句：“来了？”

众人见了，纷纷转过头来。贾宝玉、宝钗、三春、湘云还有香菱次第坐着，李纨没在，她素来不怎么和妙玉往来，凤姐也没在，听黛玉说李纨和凤姐等都在贾母院中陪老祖宗说话。

黛玉环视众人一圈，轻声道：“幸不辱命，我把他带过来了。”

“兰哥儿！”湘云一拍手，高兴地道：“可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说罢站起走到贾兰旁，也不让他见礼，直接拉着他入坐：“今儿个正是会试放榜之日，兰哥儿可有把握？”

开场就如此直白的问话不仅令宝钗表情愣了一下，连三春都瞪大了眼睛，同时为湘云捏一把汗。

唯独黛玉嘴角噙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瞥了贾兰一眼，后者呵呵笑道：“把握自然是有的。”

“可我听说……”湘云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有些弱了下来，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兰哥儿你这次会试分到了臭号？”

众人再度噤声，连贾宝玉也不由将目光投向贾兰。

“是啊。”贾兰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

“嘶！”

所有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没有亲眼见过，可臭号的大名饶是她们这些内宅之人也是听过的，纷纷投以怜惜的目光。

唯有贾宝玉皱着鼻子，嘴唇一撇，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兰哥儿，其实……”迎春左思右想之下还想要出口宽慰，可才开口她又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变得不尴不尬。

“诸位姑姑长辈且放心，所谓物至而神应，知之动也，我身在臭号，心却在纸张笔墨纸上，心无挂碍，自然没什么影响，无非是走出礼部时我得先去浴场洗上个把时辰才好回来。”

【如此清幽静雅的地方，却说着些什么不堪的浊物，真是岂有此理！】贾宝玉看向贾兰的目光越发不善。

见贾兰是真阔达，众人也都舒了心。

妙玉看了看屋外：“算算时辰应该已经放榜了，兰哥儿且吃一杯茶吧。”说完她起身回转至正堂，不久后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茶器，隐隐冒着热腾腾的茶气。

贾兰认得这是妙玉收藏的杏犀?（qiáo），是犀牛角做成的饮器。

“茶不是什么好茶，不过用此?煮兰哥儿金榜题名，翌日早执牛耳。”

“谢过妙玉仙子。”贾兰笑笑，接过茶盏一口喝掉，看得贾宝玉又是眉头颤动。

放下茶盏的贾兰自黑道：“反正我是喝不成这是什么水的，只是觉得用杏犀?当牛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