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远远地看过去,顺天贡院门前数千举子聚集于此,更有无数脚夫挑着一担担的行李来回穿梭,熙熙攘攘的汇聚成一条人潮。
“公子,该下车了。”吴贵掀开一角帘子提醒道:“马车走不动了,还得走一段路呢。”
“嗯。”
贾兰与梁咏秦钟下了车,马上有几名脚夫围了上前:“几位举人老爷,你们要脚夫吗?”几个脚夫围了上来,别看他们瘦瘦干干的,却有着一股挣扎的压迫感。
贾兰指着身后:“诸位大哥,不必了,我的东西自有我的人拿着。”
吴贵魁梧的身材随之出现,眼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几名脚夫,顿时把几人吓得不轻,后退几步。
行李交由吴贵提着,全然出自贾兰的小心,他知道越是到最后就越是要小心翼翼。而且梁咏秦钟带的东西也不多,自己拿一些,其余由下人提着,这就是主场考试的好处,已经参加过顺天乡试熟悉科举流程的三人,多多少少地多了几分从容。
几名脚夫气势一窒,继而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原本见贾兰三人气质不凡,本想着可以赚一笔脚钱,没想到却是遇上了硬茬,单看吴贵以及身后由北庄武卒乔装而成的仆人,便知眼前这公子哥儿非富则贵,不是自己几个可以招惹的。
就在几人准备离去时,贾兰忽然开口:“几位大哥可是附近州县调来的民役?”
几名脚夫怔了一下,随即答道:“回公子,我们几个都是昌平的农户,被里长勾中前来应征民役。”
“春播期间竟然役使农户?”梁咏惊讶地道,按制,这类民役都是指派城中的百姓,不能役使农户,哪怕法令渐渐松弛,可春播之际动用农户出役实在是大大的不该,误了农时最终也是得不偿失。
“可不是么……”为首的一名脚夫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只不过年前才刚分了田地,里长说只不过是来京城出役,又不是要去运粮输边,才得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贾兰“哦”了一声,便问:“大哥贵姓?”
那人忙回了一句:“小的贱姓许。”
“许大哥分了多少田地?”
“三亩。”
说起土地,几个脚夫脸色多了几分真诚的笑容,这个说两亩,那个说三亩,贾兰留意了一下,都是二三亩之间,而且这些脚夫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原来都是无地户。
听着听着,贾兰眉头微微蹙起。
两三亩地,实在是太少。
孟子说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哪怕经历了一千多年的农业进步,可两三亩地想要养活一家子的人,仍旧不大可能。
“嗨,公子这话说的!”那姓许的脚夫笑道:“有了天地,就有了盼头,再怎么苦,能苦的过从前?”
“是啊!”脚夫同伴纷纷赞同。
“只是希望今年老天爷赏饭吃,能够风调雨顺便是,我等几个打算应完役且去神京里的庙宇之中上个香再回去。”
贾兰见这几个脚夫虽不至于衣衫褴褛,可那一件件满是补丁的冬衣,瘦瘦干干的身板,挂着菜色的脸庞,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拱手道:“耽误几位大哥,却是我的不是了。”说完,朝板儿招了招手,给每个脚夫发了三十枚铜钱,随后径直离去。
几个脚夫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贾兰,目光落在手里的铜钱上。
“许老哥,我怎的觉得这钱和平常咱们用的不大一样。”其中一人弱弱地问了一句:“莫不是碰上伪钱了吧?”
“不懂就别乱说!”许老哥明显有些见识,闻言登时就斥了一声,随后激动地说:“这是金背钱!”见几个脚夫还是一脸茫然,他稍作停顿,换上一个通俗的说法:“这是精钱,只需要五百文便能兑银一两!不像劣钱一千多文才能兑一两。”
“这么值钱!?”一说到钱,大家都来劲了,纷纷拿着手里铜钱来回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