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再见贾兰,明兰由衷感到欢喜。
可明兰也知道,这园子里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以只能按捺着情绪,给自己戴上一幅虚假的面具。
反倒是贾兰表现得十分洒脱,大大方方地跟明兰说起话来,当然他说的也是极为稳妥的话题—问盛家老太太的安。
贾兰的出现确实引起了不少关注,一时无数的目光聚焦在贾兰身上。
其中就有一人藏在远处曲廊之下,目光阴鸷地盯着贾兰。
此人便是许久没有出现的方唐镜。
若论文采,方唐镜不过一童生,可他家乃河间本地大族,家资富裕,邀请函于旁人而言难以获得,于他家还不算困难。
贾兰已经彻底把方唐镜这人遗忘了,可后者却钻了牛角尖,一直耿耿于怀。
面对这个新科解元,又在之前的马球会上大放异彩,得天子称赞的贾府麒麟儿,看到差距越来越远,方唐镜感到很是无力,更感觉嫉妒、自卑。
当年贾兰得中案首他还可以大放厥词造谣是对方走后门。
可贾兰的解元乃是天下公认的货真价实。
一句“圣人希天之学,与时偕进”就彻底消灭了所有对他学识的质疑,能够写出如此文章的又岂会是走旁门拐道的人?
越是不忿,越是嫉妒;越是嫉妒,越是自卑。
贾兰灵觉敏锐,方唐镜毫不掩饰的恶意一下就被他瞧出了端倪,目光流转,很快地就锁定了恶意的方向。
方唐镜被贾兰猛一回头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心中余悸不断。
虽然隔着老远,可贾兰的目光仿佛一下子把人给看穿,让方唐镜浑身战栗。
“兰哥儿,你在看什么?”秦钟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还是先去拜访几位先生吧。”
贾兰朝长柏拱告辞,墨兰终于找到了机会踏前一步,粉色地襦裙轻轻扬起,摆出妍丽身姿,风情万种地朝贾兰盈盈一福,柔声祝贺道:“墨兰祝解元郎今晚诗会大放异彩。”
与墨兰并列的如兰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临末了还是让这小狐狸精钻了空子,于是不甘落后的她清了清声打断掉墨兰营造出来的旖旎气氛,爽朗地朝贾兰笑了笑,也说了一番祝福的话。
唯独明兰始终没有开口,浅笑而对。
两世为人,相比盛墨兰的“茶颜悦色”,贾兰对性格爽朗的盛如兰更为亲近,不过他也不想轻易得罪墨兰这种小女子,便淡然一笑算是回应。
“柏兄,我要前去先拜见勺庭先生,先告辞。”
长柏点点头:“是该要去拜见一番,免得失了礼数。正好我可以与两位学长讨论学问。”
梁咏、秦钟闻言连连谦虚摆手。
“好,稍后见。”贾兰笑笑,留下吴贵和秦士,自己带着板儿并贾芸一路往园内走去。
龟园伏枥堂中名士荟聚,其中最上首之人乃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儒士,周围之人对其极为恭敬。
盖因此人便是龟寿园的主人,当今儒门第一人,袭爵衍圣公的孔际瑞,人称勺庭先生。
孔际瑞乃先代衍圣公孔荫寰之孙,其父早逝,余三子际祯、际符、际瑞,由祖父亲自抚养教导。
际瑞最幼,少鲁钝,常受祖父用竹板责罚,际瑞默默受罚,祖父奇之,对曰:“祖父固爱孙也!”十二岁,孔荫寰将析产,持一田券而踌躇,召际祯、际符、际瑞三人于堂前,问:“与际祯,则际符损矣。奈何?”
际祯、际符默然不语,际瑞应声:“任损我,毋损二兄。”
衍圣公击掌笑曰:“是固鲁钝者耶?”自此益喜际瑞。
际瑞长,乃出游,四十而回,时二兄皆逝,又数年,衍圣公孔荫寰卒,遗表际瑞袭爵,时为太上皇嘉佑年中,上皇素闻际瑞贤明,召之入京与之深谈,为际瑞才学折服,留为博士。
龟寿园名义上仍旧是孔府家业,勺庭先生又是儒门之首,是以龟园诗会之声势,天下无两。
孔际瑞正与身边几位老学者闲聊,忽然下人来报,说顺天府新科解元前来拜见勺庭先生,平素只听贾兰之名却尚未得见其真容的孔际瑞显然生出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