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贾兰离了家,贾宝玉便重新成为了荣国府的中心,除了偶尔被贾政大魔王压迫学业之外,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真的将贾兰记挂在心上,对大部分的人而言,少了贾兰最多也只是少了些日常的谈资,日子没啥变化。
在贾府下人看来,贾兰便如同白月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贾宝玉则如同水中月,水无常形,虽然也是不可把握的,但好歹能伸出手去尝试着捞一下。
特别是贾兰为晴雯出头,惹得宝玉身边小厮被发落了大半之后,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挣破了头想要钻进去。
这都快满一年了,宝二爷的小厮还没满呢。
入到黛玉书房,贾宝玉兴味盎然,他就是喜欢和林黛玉待在一起。
他天性烂漫,丝毫不因年纪稍长而回避男女之防,反而因黛玉身子好些了之后,气质越发灵秀,导致他更喜欢往潇湘馆钻。
只看着黛玉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就觉得灵秀之气溢然,神清气爽。
他看到黛玉为了遮掩书稿而垫在表面的字帖,上面是杜甫的《小至》: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林妹妹的字写的可真好!端真的是字如其人,仙露明珠!”
若说追女孩子,宝玉的确有着极大优势,潘炉凳小闲,宝玉一下子就十占七八,剩下的第二个字应该也差不了。
不得不说,如果论拍女孩儿的马屁,如贾兰这种有些犯直男癌的,真是十个也比不上一个贾宝玉。
听了宝玉的溢美之词,黛玉只是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嗔怪地道:“就会胡说,我这字写得怎样自己知道,不用你来调侃。”
“真不是调侃!”宝玉有些急了,登时就要辩解:“林妹妹的笔墨迂回婉转,一手蝇头小楷银钩铁画,锋发韵流,颇有古韵,怎的就不好了呢?”
宝玉这番话确实是出于真心不是尬吹,黛玉身子好些之后手腕运笔不但圆润了,笔力也更足了,字里行间也渐渐和她过去的婉约柔弱风格有些不同。
贾宝玉只是不爱读书,可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东西可是相当的精通,一眼就瞧出个中端倪。
听了宝玉一通夸奖,黛玉也有点忍俊不禁,以帕掩口啐道:“说得天花乱坠的,要不你写几个,倒是想瞧瞧,你的字是否字如其人?”
说罢她拿出一张新纸放在一边用镇纸压平,以目视宝玉,比了个请的眼神。
宝玉嘿嘿一声,从怀里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又得了黛玉准许,从书桌上后拿起一根笔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着。
黛玉借机转过身,将文稿藏好,再回过头仔细端详宝玉写字,但见他写得乃是五柳先生的四时诗:
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晖,冬岭秀孤松。
短短二十字,勾勒出了一幅传神的四季风光图。
贾宝玉性子不带一丝穿凿,随本性而行,素来喜欢陶渊明的诗,也像陶渊明那样喜欢寄情于山水之间。
古人云,所以兴怀,其致一也。
贾宝玉的性子写陶渊明的诗,一笔一划可以说尽得其神韵,黛玉看了不住地点头:“清新俊逸,不落于俗,此字配上此诗,确是绝配。”
宝玉对自己这字也相当满意,听了黛玉的赞美,更像是大热天喝了一杯蜂蜜水那样通体舒爽,激动地说道:“我就说林妹妹你是懂我的!你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