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族学每天只上半天,因而也没有十日休沐的规矩,这也是初代两国公从严治家定下来的规矩,只是贾代儒年纪大了,如今只需隔日过去便可。
婉拒了贾代儒亲自送行,贾兰又骑马来到距离后门桥不远的贾府族学。
才刚进去,还没走多久,便听到一阵议论,初始贾兰还不以为意,待听了几句神色之后眼中瞳孔微微一缩,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目光一转找到声音的来源信步走了过去。
声音的来源不远,不在私塾正堂而在廊下。
只见几个小厮正在廊下旁若无人地顽着,听动静似乎是在玩着“猜枚”的游戏,便是将瓜子、莲子或棋子放在手里,让人猜单双、数目或颜色,猜中者胜,猜错者罚。
单是这样也算了,贾兰也不是什么卫道士,这小厮自该由其主人调教。
可他们说的,却与贾兰有关,那这就不得不管了。
“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不然那位爷怎么可能对她这么上心?内宅里多少的向他示好,你见过哪位被那位瞧上的么?”
“那倒是……”
“而且若非瞧上了,那位爷怎会如此抬举她家亲戚,唤到身边当个长随?”
“我滴个乖乖,听起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那位爷也真是的,好端端那么多个不挑,偏往自家叔里挑,还专挑个脾气火爆的!”
“你还别说,这事真成了的话,那位姑娘可算是攀上高枝儿了!”
“什么高枝?!不过是破锅配烂盖而已,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从我娘那听说,当年……”
廊下,几个小厮围成一团嘀嘀咕咕地说着,偏生中间那个说话最大声,被贾兰听来了个正着。
那人说了一通,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这时才察觉到气氛有异和同伴给自己打的眼色,缓缓回过头来,整个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一阵沉默,这人才从惊愕之间缓了过来,堆起笑脸:“兰哥儿今儿怎么这么有空来族学?”
贾兰目光扫视一圈,冷冷的看着这人,这些人俱是宝玉身边的小厮,为首的便是宝玉奶嬷嬷李氏的孙儿李贵,其余还有锄药、扫红、墨雨。
李贵被贾兰盯着明显有些不自然,可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是仗着自己祖母乃是宝玉的奶嬷嬷,还是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短暂的慌乱之后居然换上了挑衅的神情对视着贾兰。
不管这李贵是有恃无恐还是别的,贾兰却当这人是横行惯了。
只因这贾府有一怪,便是这歪曲之极的礼数规矩,这宝玉的小厮,不但其它下人得敬着,甚至其余贾氏的旁支庶族也得敬着,否者便是不敬主人、不敬主家。
见贾兰神情木然,十足那“二木头”迎春的样子,李贵居然以为自己赢了,脸上浮现一轮得色。
这种以奴欺主的刺激感,让他心中格外得意。
贾兰将李贵的心思猜了出来,嘴角一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便是贾府的仆人,那些看上去老老实实,爷前爷后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