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想成为强者，只有成不了的人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柳生不记得了，但他觉得很有道理，知春亭的下场就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那些人不就是为了变强么？

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都需要力量的支撑，世间许多复杂事归根结底其实都很简单，只是没有王法约束的修行者所展现出来的那一面除简单外要更加血腥残酷些。

最开始柳生其实并不想要修炼重名诀，原因自然是担心实力不足引来心怀不轨之人，比如前夜毫无征兆的袭杀。

这事许小竹是知道的，但既然现在不同了，反问的理由当然不可能是这个。

“妖族和人族……”

许小竹本想一口气直接说出，但想到柳生特殊的身份，还是不由自主的迟疑了几分，像是憋了口气然后又一下吐出似的叹道，

“关系实在是不怎么好。”

柳生挑了挑眉，没有发问，而是安静的听着。

他对此其实不是很意外，小时候遭遇的白眼和奚弄足够说明二者之间的问题绝对不小。

见他神情平静，许小竹微悬的心也放松了不少，却又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许多同情。

“妖族与人族的纠葛之始已经无从查处，所记载的千万年历史里，光是能入册的战争就已有数百场之多，流血无数，彼此早已是无可调解的世敌，至于原因其实并不是抢地盘，争霸主之类的无趣话题，而是因为吃与用……”

“你知道吗？妖族是吃人的！”

许小竹看着柳生，又像是在看着他背后叠起的翼。

“尤其是修行者，因为吸纳天地元气聚于丹田的缘故，对于先天敏感的妖兽来说就如同一颗诱人的果子，境界越是高深，味道就越是诱人，这是人族真正畏惧仇视妖族的重要原因，

而对于人族来说，妖兽的骨骼，皮毛，内丹，又是打造法宝兵刃，提升实力的最佳材料，因此相应的，就会有成群的修行者去猎杀妖兽，而这又是妖族敌视人族的根本原因。”

冷风顺着屋檐下的缝隙钻入屋中，微潮的木料散发着独特的香，阳光从敞开的窗撒进，照亮一旁的木堆，被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小木屑映衬成纱。

柳生骑着长凳坐在由阳光织成的纱中，身形看起来有些模糊，他沉默许久，然后叹了口气。

话到此许小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大概明白了。

修行妖族功法，意味着将受到整个人族修行者的排斥，毕竟没有人愿意与自己的天敌共处。

当初知春亭遭受灭门之灾的原因，除了重名诀属于妖族至高功法实在太过诱人的缘故之外，想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为何妖族至高功法会出现在你这名不见传的小门派里？

除关系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那么，便是叛徒！

这同样是个完美的理由。

“我有些好奇。”

柳生思索着，

“为何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重名诀？他们为此而来，空手而回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么？”

“你说那些人？”

许小竹的小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冷笑，嘲讽道，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而来！”

柳生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愕然的看着她。

“觉得很意外？”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显嘲弄，只是这一次有一小部分是冲着柳生，

“当年那位妖族前辈忽然破碎虚空而来，携带而出的庞大妖力引得风云变色，方圆千里可见，早就不知道被多少有心人瞧见了，到了那种境界的存在无一不是宗门种族中顶尖的存在，一般不会轻易离开，更不会轻易动手，修行者求的就是进境突破的机缘，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会错过，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因为这个理由？”

柳生觉得很不可思议，既然不知道重名诀是重名诀，只是想寻一份机缘，那便顺带着灭了知春亭？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许小竹摇了摇头，

“他们不清楚具体是为什么而来，却知道那位前辈给了知春亭一件宝贝，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至于前夜遇到的那两人，只不过是有些门道留下捡漏的散修，知春亭的实力虽然不如大门派，但总归还是有不少底蕴。”

想着某个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家伙，想起如犁地一样被毁坏的房屋以及无人问津的白骨，许小竹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甚至将乌木剑鞘攥出了细微的咯吱声。

其他人或许可以放过，但顾南坡，她必杀！

柳生挑了挑眉，或许是遗传了妖族那一份先天敏锐的感知，他清晰的察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杀意，不由得感到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在许小竹身上感受到这种东西。

哪怕前夜遭遇袭击她杀了人，也没有散发出这种气息，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很普通的事儿。

这大概是因为夹杂了恨意的缘故？

柳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这种不是什么好事的事儿他自然不会蠢到去问。

“我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