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疯了,但我没疯!”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先坐下来。”表情温和的男人说,接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护士,“准备打针。”
“不,我不打针,我不,我不!”
座位上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像一条被扔到案板上的鱼,拼命扭动起来,但却被一旁粗壮有力的女护士死死按在座位上。
医生这时忽然看了眼窗外,没再理会拼命挣扎嘶吼的女人,站起身来,走出病房。
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刚出头,身材消瘦的年轻人站在病房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向椅子上长发披散拼命挣扎的女人。
“李先生?”年轻人问。
“是我。”
医生点点头。
“你的外卖。”年轻人递过手里包装精美的纸袋,从微微敞开的口子里钻出一股诱人的香气,那是鸡公煲的味道。
“谢谢。”
医生接过外卖,看到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眼房内的女人,忽然笑了:
“好奇?”
“有点。”
“其实她病得不严重,只是幻觉太强烈了,已经超过了人格障碍,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病。”李医生说,“这种病人最近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多数都没这种程度。”
“她看到了什么幻觉?”任生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
“她看到自己几年前因为生病而去世的老公总是会反复出现在眼前,有时候是晚上起夜的时候,有时候干脆就躺在她身边。”
“这病,能治吗?”
“不好说。”李医生耸耸肩,“其实幻觉这东西并不算罕见,从心理学上解释,她应该是过于思念去世的爱人,久思成疾,只要定期服用特定药物,应该会有所缓解。”
“可如果看到的幻觉和现实生活完全无关呢?”
“什么意思?”李医生愣了下,重新看了眼面前送外卖的小哥。
“比如说,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在一个类似于古代世界的农村里,每天种地放牛,连饭都吃不饱。”
“你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吧?还挺幽默。”李医生笑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袋,“行了,这鸡公煲凉了不好吃。”随意摆摆手,便扭头走开。
“麻烦给个好评啊!”
任生看着眼前李医生转身离开,顺口说了句,然后再次转头。
窗帘已经被里面的护士拉起来了,但他已经听不到那个女人挣扎的声音,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走出这家位于郊区的精神病院,任生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开阔了一些。
他又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长发披散下来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绝对不要变成那副鬼样子!”
任生紧了紧身上的黄色马甲,将领子竖起来了些。这是个风雨凄迷的阴天,接到的单子不少,他想多跑几单,争取能赚够这个月的生活费。
但刚跨上自己那辆攒了三个月钱才买来的小电驴,他忽然又闻到一股熟悉的刺鼻气味。
那是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汽车尾气中绝对闻不到的浓郁的牛粪味。
“又来了!”
这一刹那,任生只觉得头晕目晃,脚下平整的水泥地忽然软得像是一摊烂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身旁精神病院的白色门房也渐渐虚化,消失不见,耳边的风声依旧,但却夹杂了清脆的哨声和鞭子抽打的啪啪声。
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时,一切都换了模样。
自己身上的黄色马甲和风衣消失了,身后的精神病院也消失了,手里的电动车钥匙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黑色鞭子,而自己那辆当成宝贝的电动车,也变成了一头正用屁股对着他的老黄牛。
任生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麻衣短打,裤腿挽过膝盖,正赤着脚站在深深的泥水里。
这时一股温热的水流扑在他的腿上,任生低头看了眼,脸皮微微抽动。
牛尿了。
老牛一动不动地站在地里,懒洋洋地瞥了眼旁边呆滞的少年,用它那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面前地里的一根绿苗继续发呆。
“二毛,你傻愣着作甚,还有这多没种哩。”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过来,他一张黑脸看上去朴实极了,鼻子和脑门微微隆起,眉毛很粗,从现代人的角度看,长得很丑,但又很有威严。
任生咽了口唾沫,知道眼前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虽然现实中自己那与母亲离了婚消失不见的父亲已经跟死了没多大区别,他也根本不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幻觉世界中演戏,但却本能地应了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