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天子只得直接道:“不用查他们。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了。”
“陛下以御史台委臣下,恕臣下不能从此令。”商叔仪在马背上回身:“陛下要想御史台不介入此事,只有一个办法——现在赐臣归乡。”
“大景自有国法,总宪若执意要调查,朕却也不应阻你。但……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罢。”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竟带一丝请求:“可以把楼江月先关起来。楼枢使会给国人一个交代的。”
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商叔仪就算再刚直不阿,也只能深深一礼:“臣,领旨。”
这才拨马离开。
命令已经传下御史台,该做的事情已经开始做,但他还要亲自去督查所有,免得一些事情无法推动。
宗正寺卿姬玉珉,这时候才开口说道:“陛下,这件事情——”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这一刻,在那高天之上,出现了一个无穷璀璨又无尽微渺的光点。
在人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出现在大景天子身前——
与其说是被人们发现,倒不如说是它通知了人们。
姬凤洲的道脉同参至尊龙袍,一瞬间卷起铺天盖地的云。
但姬凤洲却消失在那个光点中!那龙袍的一角,也被元气潮汐卷走。
而在场一众强者,师子瞻、姬玉珉、淳于归,几位皇子皇女,乃至于还未走远的大景总宪,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裴星河第一时间调动兵煞,却又哪里来得及?
谁挽太阳如弓,射下这惊世的箭?!大景天子遇刺!
这时候晋王离京,还在掌削天鬼。
天下缉刑司总长欧阳颉离京,正在抓捕地狱无门的首领。
玳山王姬景禄未归。
东天师在外。
北天师在外。
西天师在守天门。
南天师潜在晋王附近,等待着捕杀平等国高层。
诛魔统帅殷孝恒已被杀死。
荡邪统帅匡命正在被平等国护道人围杀。
神策统帅冼南魁在和国,同时镇守天马原。
御妖统帅张扶在妖界。
镜世台、中央天牢的力量,都撒开了在各地搜寻、捕杀平等国成员。
乾天镜的力量投照在外——
今时今日的天京城,的确是有史以来最空虚的时候。
宗正寺卿姬玉珉暴怒如狂:“一真!”
所有目知此事的人,这才惊觉——今日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啊。
当年一真道主只身闯入妖族大营,悍然刺杀元熹大帝,将那位取得妖界未有之大胜、险些攻破万妖之门的妖皇,卷入时空乱流,让千万大军、列阵之天妖,都只能眼睁睁等待结果。
这惊天一刺,直接瓦解了妖界危机,挽救了蜈岭血战失败的恶果,巩固了万妖之门的防线。
一真道主也凭借如此威势,开启了一真时代。
而今竟重演!除了一真道主,谁还能有如此手段,在中央帝国域内刺杀中央帝国的皇帝?一真时代早已经落幕,一真道主难道没有真正死去吗?!……
……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平等国的答案。”
圣公曾经这么说。
伯鲁曾经不明白,现在却慢慢懂得了。
平等国只是每个人理想的方向,未见得是理想的路。
他早前也抱怨过,为什么平等国不给更多的支持,只有暗中的帮助。倘若三位首领十二护道人都能加入天公城,全力开拓阿鼻鬼窟,开发鬼道资源,天公城必然不是这般光景。
但后来也明白,现在还不是平等国站在台前的时候。
在长夜里生长的力量,于烈阳之下,或许只能迎接死亡。
平等国真正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是它消亡的时候。
全力发展阿鼻鬼窟,其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割陨仙林而自立,成为另一个妖界。当然是远远不如妖界,无论实力还是潜力。现世更多的鬼道资源,其实是在幽冥大世界,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显而易见。
自成一界,关起门来作威作福,也绝非平等国的追求。
平等国的追求在现世。
只有诸天万界的中心,才能实现那至高的理想。
那么伯鲁,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天鬼的血肉是白肉,似于鱼肉又不同。在苍白的肉片上,有纤薄的幽黑色的纹理,血液也是白色的,如凝珠一般。
这样一片片的飞在空中,像雪白而纹黑线的肉蝶。翩翩飞舞,有一种凄厉的美感。
姬玄贞的刀法真是极好的。
伯鲁已经燃尽所有来抗争,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单薄”。
但他竟不觉得痛苦。
疼痛的极致并非肉身的毁灭,而是理想的死亡。
有关于天公城的覆灭,平等国并非完全坐视,哪怕只是在什么地方虚张声势,哪怕只是请几个杀手捣捣乱——这就足够了。
他知道,不止是他真正的心怀理想。
这条路上有人同行!
【平等】或许是一些人的工具,但不是所有人的工具,真的有人相信它。
这种感觉,有人懂吗?“姬玄贞,你问我为何挣扎!”伯鲁颤着牙道:“你知道一个小国天骄,想要成长起来,需要吃多少修行之外的苦头吗?”
姬玄贞在关注着诸方传来的情报,尤其是关注楼约之女干扰镜世台的理由。手上攻势虽然不断,却是恍了一下才听清楚,平静地:“这正是我们要强大国家的理由。”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姓姬。”伯鲁道。
姬玄贞云淡风轻:“你怨恨这个姓氏?”
“我不痛恨这个姓氏,无论是‘姬’还是‘熊’!但我痛恨把姓氏分出高低的人。”伯鲁脸上的肉须在剥落,森森白骨里有炙热的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族甚至不如海族——皇主无姓氏,为族群而德泽!我等岂能生来有高低?”
姬玄贞淡淡地道:“若不是长河龙君突然反叛,你口中的海族已经不存在了。”
他笑了一下:“就像你自以为正确的天公城。”
伯鲁的竹竿兵器早被削断了,他颤颤地抽骨为竿,以惊人的意志聚合着弥散中的力量,继续向姬玄贞杀去。平等志士,继续战斗:“我想告诉你——正确不会因为物质的毁灭而不存在。”
“或许吧!”姬玄贞不置可否,也懒得辩论,已经到收网的时候了,胜者无需听败犬之嚎:“倘若这就是你的遗言,那么本王略有些失望!”
他那轻描淡写削割的掌刀,倏然一收如归鞘。整片海域都静了,他的掌刀又在这个瞬间高扬而起,以根绝一切的姿态,就要完成最后的斩杀——
神灭,魂灭,身灭,道灭!此四绝灭刀也!铛!但他的掌刀,劈上了另一只手掌。
向下的力量,被向上托举着。
好似斩天裂地的刀,劈上了一望无际的高原。
伯鲁不知道这个世上正在发生什么,不清楚平等国正在四处血腥猎杀景国强者,姬玄贞这个大景晋王却是知晓的。
平等国请动地狱无门的人在沧海出手,摆明了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星月原上的动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那也说明海上战场绝不会再有人来——这也是他决定立即结束战斗的原因。
但现在事情好像又出现了新的变化,让整个局面更加复杂,变得扑朔迷离!
姬玄贞眯起了眼睛:“你——”
他看到一个气势凛然的魁伟大汉,随着那只托掌而出现。
其人将奄奄一息的伯鲁拦在身后,看是一座巍峨的山。
“在下顾师义!”
这个身披黑金两色御风袍,相貌堂堂的汉子,对着姬玄贞咧嘴一笑:“你应当听过我!不认识也没关系,今天认识了!”
姬玄贞下颔轻抬:“圣公?神侠?昭王?”
“为什么你们考虑的问题总是这些?不是阴谋就是利益。”顾师义长袍鼓荡,张发如飞:“为何我不能是一个看不过眼的路人?为何我不能只是单纯地觉得伯鲁是正确的!”
“不管你是哪一个。平等国的首领也好,路人也好。”姬玄贞淡淡地说道:“我惊讶于你的愚蠢。”
“或许吧!”
顾师义还赠以同样的无所谓。以掌架刀,凛凛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在如此般的场合里,我好像不得不站出来,不得不做点什么。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但也或许,是我夜不能寐的根源——”
“它叫做良心。”
海风吹动他的长袍,他的乱发。
他感受到一道道恐怖气息正在凝聚,靠拢。但他咧嘴,他狂笑。
“路见不平,谁敢拦景国之刀?”
他自问自答,身后骇浪高起,如接天之墙:“天下游侠,顾师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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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尊贵这个必须写完,不能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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