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老道:“这仓库税,是绝对不会有人交的。”
齐恢迟疑片刻,还是说道:“交与不交在于诸位,但是我劝诸位一句,在朝廷未有改变这法案之前,还是不要跟税务司对着来。”
又有一个老者道:“税务司还能将我们都抓了吗?”
齐恢道:“根据税务司在各地的执法情况来看,哪怕就是扬州知府不交,他们也会抓人的,而且也一定会抓到的。”
几个老者面色骇然。
齐恢又是情真意切道:“不瞒各位,我是真不太赞成这仓库税,但是我真的奉劝各位一句,千万不要去招惹税务司,你们现在听到的传言,全都是真的,他们真的会用攻城器械,去撞破贵府的大门,据说如今是更胜以前,他们现在还会在适当的地方,采用会火药进攻。”
“他们这般无法无天,你们都管不着吗?”
“若是无法无天,那就不可怕了,但问题就是,他们都是有法有天的干,他们通常是手握铁证,才会采取行动,所以到时皇庭也帮不了你们。”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阎老扬手怒斥道:“老夫还就不信,他们敢这么做。等着好了,有他们好果子吃。”
言罢,便与同伴离开了。
齐恢不由得长长一叹。
这时,一个主簿走了进来,“启禀齐庭长,方才传来消息,根据徐州皇庭的统计,税务司已经就徐州大小地主四百余人进行起诉,追讨高达十二万贯的罚款,是徐州往年商税的三倍。”
去年扬州还没有开始普及新税法,但徐州已经普及了。
齐恢诧异道:“这么快吗?税务司应该也是去年才去的。”
那主簿道:“可说不好,京东东路不也是一会儿功夫,就冒出很多税警吗?目前谁也不知道,咱们扬州到底藏着多少税警。”
齐恢纳闷道:“这京东东路的情况,他们就没有听说吗?”
那主簿叹道:“许多大地主,那都是守财奴,让他们多讨一文钱,那都如同杀了他们一般,肯定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
齐恢无奈地摇摇头道:“税务司就是被这些守财奴给养大的,今年年末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东京汴梁。
总警署。
砰砰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只见曹栋栋一个人在屋里,大吼大叫,将茶壶茶杯,砸的满地都是。
门外的皇家警察是瑟瑟发抖。
“衙内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据说是扬州传来一份捷报,说是马警长他们又抓获了一伙反贼。”
“这是好事啊!”
“是啊!我也不清楚,为何衙内这么生气。”
“去问问?”
“你去?”
“老规矩。”
只见五六个皇家警察围聚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握住几根筷子,一人抽一根。
一比,那个抽到最短的警察当即哆嗦了下,然后战战兢兢来到门口,“是是什么事,让衙内发这么大的火?”
“什么事?”
曹栋栋鼓着双目道:“老子去年北上在辽人那里窝了一肚子火,回来大家还都怪我意气用事,那懦夫张三反倒成了英雄,这就也罢了,可小马那厮却还在扬州捉反贼,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那警察听得是目瞪口呆。
曹栋栋又道:“京城的那些强人也真是没出息,都不敢闹腾,弄得我现在成天没事干。这都怪张三那小儿,当初不让我去。记住了,下回张三若来,给我棍棒轰出去。咦?人呢?”
码头旁的一间酒肆内,里面坐着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和两个漕运官员。
“过江龙?”
那中年人哼道:“这不到几日就被收拾了,不如叫过江鼠罢了。”
其中一个漕运官员小声道:“我可听说扬州漕运营和扬州水兵,可都暗中出了力,不但被打得全军覆没,水兵营里面的一个指挥使都被牵连了进去。”
“那些水兵就在边上看着吗?”
“公检法多狡猾,这人还未到,就发了好几期报刊,吹嘘公检法当初为河中府士兵讨回军饷,又说士兵还有可能加入警署。那些士兵都巴不得他们的指挥使被抓。我听说,那边军营里面是一片沉默,所有普通士兵几乎都是支持公检法的。”
“唉难道真是大势已去了吗?”
李豹料想的没有错,朝廷刚刚得知扬州有人造反的消息,警署就传来捷报,扬州有人造反,但很快被我们灭了,记得给我们记功。
为什么那些警察这么勇猛,打起来这些反贼来,都是不要命的,求得就是功劳,他们都知道,很多地方都还没有警署,若是在扬州表现得好,以后很有可能升为警长,目前河北地区的很多警长,全都是京东东路升上来的。
这搞得京城权贵们情绪真是大起大落,其实不管是京东东路的吴天,还是扬州的过江龙,都有京城权贵们的影子。
他们在京城不好闹,他们在鼓动地方上闹事。
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据说这回,税务司都还没有出手。
这.。
是彻底抑郁啊!
反观张斐他们,完全就没有当回事,这都是在预计中的,现在他忙着发动舆论战。
第一篇文章已经出炉,是直接点出,目前京畿地存在非常严重钱荒,并且还指出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后果。
要知道这篇文章,虽然是王安石写得,但是内容是张斐想得,他看这钱荒的危害,肯定比王安石要清楚的多,当然,他还秉承着宣传法,尽量往重了说,恨不得说得明天商铺都得关门歇业。
因为就新闻而言,人人都斗M,就爱看一些让自己害怕的。
瞬间就将风头抢了过来。
如今无人议法,人人都在议论钱荒的问题。
马上,张斐又放出第二篇,暗示都是地主将钱币收走了。
那些大地主首先就不干了,马上发表文章对喷,是朝廷用仓库税逼着我们卖粮食,逼着我们将钱币赚走,好意思怪我们吗?
但商人们不干了,立刻就跟地主对喷起来,因为目前商业正处于膨胀期,刚好招了不少人,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这时候来钱荒,确实是非常致命得。
他们确实面临着破产危机,不敢怪朝廷,只能怪地主。
钱币赚走不怪你,但你不拿出花,就是你的不对,你们地主现在买东西,也用绢布,不用钱币。
地主也反驳道,大家都不用,又不是我们不用,凭什么只怪我们。
张斐又发出第三篇,确实不能怪地主,要怪就怪三司,皇帝都已经批准再发一批税币救助商人,毕竟商人贡献商税,朝廷也不能放任不管,可为什么三司迟迟不发,据说某位三司官员还在逛青楼,清闲得很啊。
有人带头起风,这地主和商人立刻达成和解,将矛盾直指三司。
都怪三司。
三司。
“王相公,下官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王相公会拿着自己的文章,让张三来把关。”
被骂惨了的薛向,此时却是无比开心。
骂得好!骂得对!他不知道,原来还能这么宣传的。
王安石叹道:“关于宣传这方面,其实我也较劲过,但事实证明,就是十个王安石也不是一个张三的对手啊!你赶紧去准备吧!”
立法会。
富弼、文彦博他们这一群老人加上苏轼和范纯仁两个年轻人坐在院里晒太阳,看报纸。
文彦博将报纸一合,直摇头道:“这张三不当珥笔,当个骗子,也不愁混不到饭吃啊!”
吕公著呵呵笑道:“以前谁要提发纸币,人人都是嗤之以鼻,甚至于怒骂,可这三篇文章下来,人人都认为朝廷发行纸币,是在救助他们。呵呵,这真是不服不行啊!”
苏轼嗤之以鼻道:“这也不算很高深的计谋,一眼就能够看出张三的诡计,为什么这么多人信,真是令人不解。”
一旁的司马光笑道:“苏子瞻,你切莫这么说,你去写几篇文章,看能不能扭转这舆论。”
苏轼立刻道:“君实相公可莫要激我,我不是没得写,而是怕耽误朝廷的大计。”
司马光呵呵道:“你写,出事我担着。”
苏轼道:“一言为定。”
富弼稍显责怪地瞧了眼司马光,又道:“事已至此,你们就别节外生枝。”
司马光只是笑了笑。
别得方面,他还会担心,但是在这方面,他完全不担忧,他和王安石都干不过,还就不信苏轼能够干得过。
范纯仁突然道:“富公,张三的这三篇文字,对于纸币的危害那是只字不提,这与骗人何异,我与子瞻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纸币,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众人,纸币对国家和百姓的危害。”
文彦博点点头道:“纯仁所言甚是有理,如果只是指出纸币之害,也不算是破坏朝廷的政策。”
富弼叹道:“随便你们吧。”
苏轼不禁暗喜。
他不服张三久矣,立刻就写了一篇《论纸币》发表在报刊上。
不得不说,这厮的见解真是言简意赅,文章也得非常漂亮华丽,短短百余字,就道出纸币的害处。
不但道出对百姓的危害,而且还道出对国家的危害,也就是容易发生挤兑风险。
到时国家将会面临信誉破产和财政破产的残酷抉择。
此文章一发,顿时引发巨大的热议,也赢得很多读书人的支持。
张家。
“你跟苏子瞻有过节吗?”
许遵问道。
张斐道:“没有啊!”
许遵道:“那他为何要写这篇文章?”
张斐讪讪道:“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他真的担忧着纸币吧?”
许遵皱眉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旁边的许芷倩道:“这回苏先生可真是有些不自量力,在这方面,还没有谁能赢过张三的。”
张斐笑道:“我才不会跟他去凑这热闹,他光说不练是没有用的,我已经让李四去一趟马家,让马家在利息方面,稍稍抬高钱币价格,只要钱荒加剧,说得再对也没有用。”
正说着,王安石突然兴致匆匆跑来。
“仲途也在家啊!”
“王相公有何事?”许遵好奇道。
王安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们可有看过苏轼的文章?”
许遵点点头道:“我们方才还在讨论此事。”
王安石立刻拿出一篇文章来,“我这也写了一篇,来反驳他。”
张斐道:“王学士,咱们不需要理会他,只要稍稍抬高钱币的价格,就能够让他的文章被忽略掉。”
王安石道:“可不行,他这分明就是挑衅,咱们必须回击,否则的话,显得咱们底气不足。”
他气恼苏轼已久,这回非得给他一点教训。
张斐无奈接过来一看,“王学士虽然反驳的有理有据,但如果是要针对苏检察长,这力度还不够,打不到他的痛处。”
这力度还不够?王安石虚心请教道:“你有何高策?”
张斐道:“苏子由在陕西平步青云,享誉西北,而相比起来,苏先生就稍微差一点,但是河中府是最早大规模发盐钞的,而苏子由选择的应对之策,是履行检察院的职责,捍卫百姓的权益,因为他知道纸币有利有弊,而这就是兄弟二人的差距。
这就是如果真想伤害苏先生的话!”
王安石听得毛骨悚然,“你这一招可真够狠.精妙,很精妙,就这么写,咱们这回非得好好气他一番,那厮嘴上从不饶人,这回可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许遵和许芷倩悄默默瞪了张斐一眼,你这也太毒了一点,人家苏轼好歹也据理以争,你竟然拿苏辙出来说事。
掌握精髓的王安石,是迫不及待,就在张家,很快就写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一发布,苏轼差点没有气晕过去啊!
首先,文章承认苏轼说得一切弊端,其次,又讲述河中府是如何成功的,从而分析官府应对纸币的办法,如何避免那些弊端。
最后,夸奖苏辙,表示苏辙非常清楚纸币的利弊,盐钞在河中府的成功,苏辙是功不可没,也难怪苏辙能够享誉西北。
只字未提苏轼。
但潜在的意思,兄弟二人同为检察长,面对同一件事,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或许这就是青楼检察院的原因吧。
立法会。
富弼、文彦博还都有些同情苏轼,这文章写得确实够毒,直接打到苏轼的死穴上面。
苏轼也不好去反驳,因为挡在前面的可是苏辙啊!苏辙虽然在跟他的来信中,表达对纸币的担忧,但在河中府,并没有坚决反对盐钞,只是对盐钞斤斤计较,一点疏漏,他都会找上门,要求官府整改。
唯独司马光还在落井下石,“唉这张三也真是卑鄙,竟然拿子由说事,胜之不武啊!”
他这一说,大家都笑了。
因为苏轼出了名的嘴毒,就爱讽刺他人,司马光就经常被他讽刺,这必须落井下石。
苏轼嘴硬道:“我说得纸币,他说得是我,实乃本末倒置,算不得他赢。”
吕公著笑道:“你那篇文章一写,马家就立刻抬高钱币的价值,如今拿钱币去买家还利息,就是比拿绢布要便宜的多,这导致钱币的价值再度上涨,钱荒进一步加剧,现在更多人在呼吁朝廷赶紧发放纸币。”
苏轼顿时抑郁了。
富弼笑道:“子瞻呀!你这回输就输在,你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本章完)